《内脸》经典读后感10篇

发布时间:2018-07-26   来源:经典语录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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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脸》经典读后感10篇

  《内脸》是一本由王威廉著作,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8.00元,页数:307,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内脸》读后感(一):《内脸》:人称的指向性和“存在”的焦虑感

  刘 欢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14级研究生)

  《内脸》是以第二人称作为“人物主体”来进行叙述的一部小说,这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叙述视角”与“叙述人称”之间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叙述人称都受到结构主义的影响被简单的划分为第一人称叙事和第三人称叙事,而第二人称则被认为是第三人称的变体,否认其独立性,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把这两者相混淆,是用“叙述视角”来界定“叙述人称”。

  在《内脸》这部作品中全篇都是以“你”作为主人公来讲述“故事”,是纯粹的第二人称叙述,这就显而易见的凸显出作者“叙述视角”的别具匠心,别具匠心却并非“叙述圈套”,将读者引入无序、碎片化的叙述中,相反,情节的连贯性、戏剧性将读者的眼光深深地吸引住,且直接地指向读者。若把小说“作者”作为“主体”,把小说中的“人物主体”作为“客体”来说,第一人称偏向于主客体二元对立中的“主体”,主动参与叙事,属于“独白型”的叙事;第三人称偏向于主客体二元对立中的“客体”,旁观者、隔岸观火,属于“叙述型”的叙事;第二人称则打通了自我与外界、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界限,隐藏其中又置身事外,属于“对话型”的叙事,在这里,“对话”属于共存的对话、互动的对话,最直观的就是分为三个层面:叙述主体与人物主体;人物主体与接受主体;叙述主体与接受主体。

  第一,叙述主体与人物主体的对话过程,也是作者在不断地建构作品的过程,小说中以“你”作为人物主体,很大程度上实现了作家与小说叙述之间的“间离”关系,作者与人物之间的这一适当的距离就包含着对人性、价值起码的也是基本的保卫,保卫人物性格的完整性,保卫这个适当的距离就能更冷静、更理智地使人物跟作者及其经验有所区别。在《内脸》中,作者没有主动跳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看法,小说人物所得出的结论性的话语也全是建立在小说情节的逻辑之上的,也就是说,作者总是要设计一个合理性的情节之后,才会依照情节得出一个结论,并不显得突兀。当然这也可以看做是小说的一种修辞技巧,在作家和叙述之间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隐匿的空间,里面蛰伏着作家的理性思索,“在场”也以“不在场”显示着虚拟的缺席,从而使作者以更为客观、超然的态度来关照“故事”。比如在运用“你与虞芩发生关系之后内心不安,以辞职为手段逃离女上司的控制”的情节设计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对虞芩的爱是建立在一种虚幻的基础之上,可你总猜不透那具体意味着什么。”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作者没有让“你”马上投入到虞芩的怀抱之中,而是陷入到困惑和焦虑中,这就为“故事”发展的曲折性及命定性埋下伏笔。

  第二,人物主体与接收主体即读者的对话过程,简单地说就是读者用自身的经验来关照人物、关照“故事”的过程,读者与小说人物会不时地出现身份的合并,使读者在一定程度上参与故事情节中去,得出自己的结论,或者是小说中出现与读者相似的生活经验,产生身份的认同。比如小说中的“漠然,早已是一种现代性的表情了。”这无疑是生活在现代的人的共同体验,由小说主人公表达出来,无疑与读者达成了一种情感上的契合,《内脸》中也不乏类似的生活经验,读者就不断地处于“在场”的位置,感人物之所感,思人物之所思,形成一种积极地阅读。

  第三,叙述主体与接收主体的对话过程,也就是读者阅读的过程,读者的主体性位置在第二人称的叙事中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这也是第二人称区别于第一、第三人称的最显著之处,这比第二点中读者的“在场”更进一步,与叙述主体即作者形成了一种对话,变消极的接受为积极的对话。在一定程度上这也符合伊瑟尔、姚斯的接受美学的理论主张,一部作品的完成需要读者的参与,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与作者形成一种心灵的对话就需要小说中有大量的文本保留内容和文本策略,保留内容即文本取自现实的社会文化现象,尤指在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思想体系、道德规范的,文本召唤读者对它们的合理性进行质疑;文本策略即作者对保留内容进行艺术加工,安排文本的视角,比便更好的吸引读者。《内脸》以“你”作为叙述视角,把小说放到了与读者密切且对立的位置,这就使小说的意义产生了多种解释的可能性。同样,接受美学认为读者在阅读之前是有自己的“期待视野”、“先见”,阅读的过程就是按照自己的期待视野将文本意义的潜势现实化的过程,在不断的“身份认同”的同时也会产生“思想碰撞”,《内脸》中的出现总结性的文字的地方就是最容易出现这种“思想碰撞”的地方,比如“你说了一句宛如佛教偈语的古怪的话:‘我捏的并不是你的手,我捏的是这个世界。’”不同的读者依照自己的“先见”会有不同的感悟、理解,这也是第二人称叙事具有主体间性的表现。

  从“内容决定形式”到“重视形式”,小说的形式被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内脸》在重视小说形式的同时,在内容方面也以身份介入的方式,深沉、冷峻的剖析着现实。

  米兰•昆德拉认为:美就是被背弃的世界;美化世界的愿望得以实现需要刽子手和诗人同治。正是在刽子手的追杀处,即在那个残余的世界中才有着牧歌和美,这听起来就如同一个悖论。《内脸》中,这个“美”的象征就是虞芩,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作者并没有把她塑造成怪女人的形象,而是赋予她美的形象、美的情感,当然这也是从小说中“你”的视角来出发的,“我觉得你更像是一个天使了。”然而在虞芩自己眼中,“一个人没有表情,就像一个人没有名字”,她“就想做人,能笑能哭的人。”两个人对“美”的不同的态度,潜在意义上体现了两种不同的“牧歌意识”,虞芩认为的“美”是属于“大写的牧歌”,其基本特征是对个体的取缔,对界限的抛弃,虞芩渴望回归正常,同普通人一样,这源自于她对“生命意识的绝对认同”,这种渴望突破界限,达到一种新的存在状态,并且认定新的生存状态比现有的更美好、更纯粹,这在本质上属于积极的。而小说中的“你”认为的“美”是属于“小写的牧歌”,这也是昆德拉所认同的牧歌意识,前提是他认为这是一个“媚俗”的世界,在这里“媚俗”被定义为一个中性词,在我们被遗忘之前,我们都会变得“媚俗”,而幸福产生于被抛弃,比如一个本身不喜欢教堂和弥撒的人,在听够了工地高音喇叭的呼喊之后,突然在教堂中就感到了美,在这里面有一个对比的意味。“你”遇到虞芩就像是打开了人生的一个缺口,看惯了现实的虚伪、冷漠,受够了女上司极权、欲望的面孔,内心渴望拥有“天使般”的虞芩,而并非一个“人类般”的虞芩,为此不断的告诉虞芩“不要太在乎表情这个东西了,那是一个虚无的东西”,并不惜让女上司以身试法,上演荒诞派戏剧,向虞芩显示表情“只是一种视觉存在,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存在”。这些都是“你”渴望虞芩能成为“你”理想中“小写的牧歌”的象征,是那种“残忍的美”。

  从小说人物自身来看,不同的“牧歌意识”体现出不同人物身上的焦虑感,人物从自身考虑出发来设定自己的生存哲学。“你”、虞芩、女上司之间的纠葛并不单单是只是对爱情的理解和困惑的表现,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表现出对于“存在”的焦虑感,作者在叙述中绝不介入人物情绪,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陷入到各自的焦虑之中。焦虑是自由的悖论,自从人们有了自由的意识之后,焦虑便如影随形。“焦虑”在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中重点阐释的内容,焦虑和恐惧不同,恐惧是对外在世界的“存在”的恐惧,焦虑是在“我”面前的焦虑,即面对自身而感到焦虑,这就使“焦虑”有内倾型的特征,可见“焦虑”也是一种反思的过程。自由作为一种意识,不断的使我们陷入新的焦虑之中,对自由探寻的渴望越强烈,焦虑的程度越强烈,反思的可能性和深度就越绵远。在《内脸》中虞芩是探寻一种“表情的自由”,是一种不能自由表达自己的焦虑,然而这种焦虑是不能消解的,为了能过继续“存在”下去,她把焦虑的矛头慢慢转向了“爱情的焦虑”,当这个支撑点也轰然倒塌的时候,她的直觉就是选择“自杀”,这种“自杀”更多的是指向爱情,做一个主动的逃逸者;女上司是探寻一种“权利、欲望的自由”,她的焦虑是无法掌控欲望的焦虑,她本身居于权利的上层,为了消解“欲望的焦虑”,甘心由控制、奴役的位置变成被控制、被奴役的位置;“你”探寻的是一种“存在的自由”,从虞芩拿着“门票”——不带套子的黑色话筒打开“你”人生的缺口,到“你”和女上司的博弈从不利位置变到有利位置,使“你”具有一种征服感,小说中给人影响最为深刻的不是“你”与虞芩、女上司之间的情感纠葛,不是“头脑中的爱情”和“身体上的爱情”之间的较量,而是“你”在用自己的人生态度来控制两个女人的情感甚至生活,“你”在很大程度上占有主动性。虞芩和女上司都是生活在所爱之人的目光之下,一旦所爱之人闭上眼睛,其生命的殿堂就会陷入黑暗之中,而“你”是生活在纯属想象、不在身边的人的目光下,这类人是“梦想家”,“你”焦虑的焦点永远都是如何“存在”,与两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只是“你”达到自己的人生哲学的过程,最后“你”选择的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选择“握住生命”。在这一意义上说,存在主义并不是要把人推往绝望的深渊,而是一种乐观的、行动的学说,虽然它强调世界时虚无的,但更注重在这个异化的现实里人的主动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小说中的“你”没有消沉、颓废,而是换一张面孔继续“存在”。

  《内脸》是一部形式和内容都别具特色的小说,在这部小说里形式脱离了原先作为内容的依附地位,发挥了第二人称独特的魅力,在内容上从普通的爱情纠葛里得出一种不同人物不同的人生哲学。单从形式与内容的关系、爱情纠葛中的关系里都表明了一点:开始依赖,习惯分开,这是生活的常态。

  《内脸》读后感(二):反映生存困境,寻找精神突围——王威廉小说体现的先锋小说观

  文/挪威De盖茨比

  摘要:王威廉的作品基本都是以荒诞的、匪夷所思的内容展现现代人在现实世界所面临的生存困境,给人一种即使虚无但又能感到真实存在的直接感受。他的作品蕴含着自身对现实生活和灵魂的探索和看法,通过对个体所呈现的孤寂、精神空虚、精神荒诞,甚至精神异常等等,来寻求一条对个体生存困境解脱的方式,在荒谬中给人启示、思考,达到精神的突围,是典型的先锋小说的代表。在小说中所折射出的问题,虽说有些变异,但是却能在现实生活中给人以思考,在看似荒诞的情境下,寻求现代人的精神通道。

  关键词:“先锋”、生存困境、荒诞、精神突围

  20世纪初的鲁迅所表现出来的对封建时代弊病的大胆暴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次大的文学变革,“是绝对意义上的先锋小说”。而后便是以苏童、余华、残雪等八十年代的作家对于艺术形式方面的突破,促进了小说质量的提升。王威廉继承了前几辈作家所主导的“先锋”精神,成为了“先锋小说”的代言人,在其小说中大胆的揭露当代社会中人的各种生存的困境,以及其荒诞、充满悖论的艺术形式贯穿对生命和人性的终极追求,从而找到对生活世界、精神世界的理性思考和现实通道。

  一

  中国近三十年来经济飞速发展,由“东亚病夫”到如今的第二经济体,国家实力得到巨大地提升,得到了众多国家的认可。在这种背景下,全球掀起了学习汉语的热潮,还开班了孔子学院,专门学习中国的传统文化。然而似乎整个民族、国家的优越感就展现出来了,但是在这种急速现代化隐藏的各种弊病却被大多数人所漠视,人们在生活世界和精神境地所感到的孤独无奈、迷茫、荒芜被边缘化。大多数人都沉溺于经济全球化给中国带来的“纸醉金迷”,物质和金钱至上的观念被大众化,物质享受所带来的生理刺激让大多数人忘记了自己还是作为一个有思想和灵魂的人而存在。

  在这种环境下,也总会有一部分即使身陷其中但却能清醒地认识到人们存在的困境,而王威廉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在新一代的小说家中,他的作品大多数有着共同的主题,即关照现代人深渊一般的境遇,展现他们在绝望中的困惑与抗争,在创作过程中也会流露出对现代人富有人文精神的理解与同情。更主要的是他会用荒诞、诡异的故事来关注人们的精神世界,反映人们存在的人性破裂、灵魂荒芜和精神枯竭的状态,从而希望得到解救困境中的灵魂的方式。

  二

  《非法入住》是王威廉的第一部小说,因生存困境而导致精神扭曲的鹅男一家人“侵入”主人公的生活,然而在后来主人公又和其妻子发生关系而获得心理平衡,“表现出对恶劣生存环境中人性堕落底线的哲学思考”,同时也反映出现实生活中房价过高给人造成的压力与危机感。而在《胶囊旅馆》里,主人公她为了不感到孤独而住进狭小的空间,在晚上去感受隔壁人的呼吸声和呼噜声,从而使空虚的灵魂暂时得到安息之地。透过两种异化的主人公的行为中,可以窥见人们在正常的社会生活下所受到的精神的变异,超出了正常人的行为,但却又显得真实,似乎这些情景就存在于中国某座城市的某个狭小的小巷子中。

  《魂器》和《秀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都是对人的灵魂的展示。前者的主人公将作为梅清的魂器而继续生存下去,而后者的主人公秀琴以死去丈夫宝魁的名义活了二十多年。“我们作为活着的个体,能否去承载另一个人的灵魂?换句话说,我们能否不仅仅是记住一个人,而是能用灵魂去深入体验另一个人的全部?包括他的喜悦与迷醉、隐秘与悲痛、无望与求告?”这是作者所困扰的,但却又是在作品中得到答案的。“灵魂的道路正是从一个人的存在通往另一个人的存在,每个人都是这条有限与无限之间道路上的驿站,这些驿站最终像是星空一般构成了浩瀚的无限”。不管怎样,梅清和宝魁的记忆与灵魂都会在他们身上继续存在,而他们各自又是一自我的身体存在,从而他们四人真正的相通,存在于浩瀚无限的宇宙。作者自身提到“先锋小说是个体生命的灵魂叙事”,更加深入地去探索人的灵魂自我意识,关注人的精神世界,“在‘灯’与‘灯’之间架起沟通交流叙事之桥,这才能建起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

  而《内脸》和《第二人》也有着相似的主题,前者是从内心与外表的角度写出了在人们在面对世界的自我的分裂中隐藏自己内心的世界,主人公就在这种状态下接受变态式的与上司的性关系。后者是主人公的同学因为自己的脸毁掉而认为应该找一个跟他一起体会那种变态式的权利去享受自己的财富。脸在现代是一个很流行的话题,微博上的各种与脸有关的话题,明星的脸部的变化与整容联系在一起;在官场中,碰到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脸色对待……“脸本是内心的真实反映,却成了我们虚伪应对世界的武器”,如今,人们更注重外在形象和功利化的趋势使得脸变得越来越不真实,两篇小说正好用这一主题贯穿着对生命和人性的追求,以一种变态方式展现在精神上的积极地缺失。

  王威廉还有很多作品,像《没有指纹的人》、《老虎!老虎!》、《倒立生活》、《市场街鳄鱼肉》等等作品都是充满悖论的生活的展现,荒诞不经但是又是如此的真实地反映出人们在精神世界的困境。长篇小说《获救者》也是让我们随着作者去“地下放纵自己幻想”的经典代表,在残缺与健全的王国中重建自我。

  三

  王威廉的作品似乎有股邪气,很玄幻,就像作者说的,“玄”即天地间的哲思,“幻”即人心中璀璨的梦想,它们的结合正是我所倾心文学之魂:思想与想象力应当永远被置放在文学的核心,这是我一直坚信的写作准则。在玄幻中展现出对人性存在的哲学的思考。

  “文学是生命的容器,尽管这个容器很有限,但是,经由作品储存下来的那部分生命是最生动、最细腻的,是任何DNA技术也无法复制的,是真正独一无二的。所以,写作之道便是对生命的转移,是对光源的擦亮,是对不可知的探究,是对信仰的确认。”在他的作品中,容纳了生命的不同的存在困境,但却都有着在精神与灵魂上的孤独、虚无。作者尽可能的在精神上为异化的人们寻找灵魂的解脱,从而完成从“小我”到“大我”的精神突围。

  小说,并不是在于展现它的故事情节,而更重要的是它所体现的对生命的存在和心灵世界的关怀,甚至是给予温暖。

  参考文献:

  [1]王威廉 风暴中的纤细 评论魂器 2014-04-07

  [2]王威廉 我的先锋小说观 世界的罅隙——中国先锋小说选 刊 朔风2012年第9期

  [3]王威廉 去地下放纵自己的幻想——长篇小说《获救者》后记 2013-06-18

  [4]刘凤阳 存在的荒谬与哲思——读王威廉的小说 新世纪文坛报

  [5]房伟 诗意:在虚无世界的故事尽头——王威廉小说论 刊 创作与评论2013年第3期

  [6]陈劲松 从生存困境中寻求精神突围——王威廉小说论

  [7]李德南 王威廉:现代性的省思者 山花2013年第1期

  [8]盛文强 王威廉:发出自己独有的声音 鲁北晚报2013-06-28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b713d32b0102uy41.html

  《内脸》读后感(三):脸的故事,心的折磨 ——王威廉《内脸》

  王威廉,如果以“八零后作家”来介绍,那么“八零后文学”这个热闹了许久却又好像终究没沉淀出什么确切东西来的概念肯定是对他的遮蔽,是对他作品的不公;当然,如果我们足够诚恳,不把“八零后”这一本来只是标注年龄而非限定特殊风格的词语作为限制我们阅读的门槛,那么,一种大开眼界的读后感必然浮现。

  阅读《内脸》,我们会发现一个无法被过往的“八零后”概念辖制的文学风格,会相信自己阅读到了一种完全突破了过去人们所理解的“八零后文学”概念和神话的文学,会于心里默默认为自己很可能阅读到了一个拥有无限前景的文学青年。说这种话不是为赞誉作者而来,而是为文学本身而来。王威廉的作品,不管是前面出版的《获救者》,还是最新的中短篇集《内脸》,我们都可以看到一种极具诱惑却又深刻内敛的作品,可以看到当今时代文学之所以要继续宏大的理由所在——它用有趣的故事逼向人内心世界,让隐秘之境变得触手可摸,它赓续了传统文学的精神,却以崭新的风格来实现这种坚持。

  我曾经多次向王威廉表示过,说我阅读他的作品都是一口气下来的。也许他不知道这个“一口气”代表了什么,但我实话说,在最近几年的小说阅读历史里,我还真很少遇到谁的作品可以让我一口气阅读完,或者说可以把我同时也阅读其他书目的眼光都集聚在它身上。本人学习阿兰·德波顿等人同时阅读多本书已有多年历史,因此很多小说,除非太短,如果诱惑力不够强大,我都不会搁置这个习惯,就比如现在,我正在阅读的书目不下五本,其中有小说,这小说口碑很好,但我没办法一口气读完它,即使它在某些方面确实不错。

  当然,能一口气读完并不是好作品的充分条件,它顶多是这个时代好小说的必要条件。我们处于一个信息量特别丰富的时代,不管是文学读本,还是理论著作,或者别的文字或者影像信息,都在诱惑着我们的眼神,冲击着我们的头脑。因此,文学作品如果要在这个背景下跳到读者的最前头,那么它必须让自己具有足够的魅力。王威廉的长篇《获救者》,这个故事本身就很刺激,它带有探险性质,甚至有侦探味道,但是它又是百分之百的纯文学文本,有人拿它与奥威尔的《1984》做比较,当然《获救者》还够不着这么经典,但它有这种影子,有它的精神,也就是说王威廉其实做到了把故事写得精彩的同时也把一种文学精神注入其中,使得它能够超凡脱俗。

  另外,一口气读完也不是说它可以读完就扔。很多经典著作需要我们慢慢品尝,很多名家眼中的经典就是正在重读或者值得重读的作品,因此,我并非说王威廉的小说就与这些观念相反。其实,一口气读完只是他提供的表层故事,但在读完之后,我们却不舍得就此做结,把它扔到一边。相反,它的故事趣味之外,还有很多思辨的东西,作者通过故事解释或者揭示了很多人类内心的隐秘世界。这个世界有不可言喻的矛盾性,也有不能见光的欲望,更有许多令自身都畏惧的人性软肋或者罪性。这些东西都属于幽暗之境,简单的故事难以抵达,必须要奇怪的、非常态的故事才有可能逼近它——而这就是王威廉《内脸》的特色。我们看到这里面最主要的中篇小说《内脸》,它以第二人称“你”来叙述,这种叙述人称本身就具备刺探人内心世界感觉,不断地“你”怎么了、“你”如何了……这些逼向读者的内心,好像作者在看着作为读者的“我”叙述。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和女领导以及女朋友虞芩之间的情爱纠缠。女领导的性欲纠缠着“你”,虞芩面瘫的表情纠缠着自身也纠缠着“你”,“你”在这个关系网中,把“面具之道”演绎得异常精彩:用怪兽面具折磨女领导,女领导却以此为乐了;开导虞芩,用白雪公主的面具使她开心,虞芩却感觉那是欲盖弥彰;还有,最后,虞芩的房东不知道虞芩没有表情,虞芩天天在乎的表情原来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其实,小说还隐藏了“你”的面具——你在这个关系中的面具虽然无形,却杀伤力巨大,用自以为是行着欺骗情感之实,最终把虞芩伤害到极点……反正,这是一篇演绎“面具之道”的都市故事,却又是揭开现代人内心与脸面关系的极好篇章:重视脸面,却其实都不要脸!

  当然,《内脸》还有更多的篇章,《第二人》继续《内脸》的故事,换了故事情景和人物,却发挥了“脸面”的更多含义,人凭着丑恶的脸在当下能够无法无天,收获无尽的财富和地位,相反,“漂亮”的脸面已经一钱不值,作者已经不仅仅是揭露人面兽心,更揭示这个时代横行的是鬼脸魔心!其他几篇:《水女人》《没有指纹的人》《暗中发光的身体》《秀琴》,如果都引申一下,也可以与脸面挂钩,比如《水女人》中的失忆现象,文中透过丽丽的内心说出了“原来失忆是一件无法证实的事情,对主体来说是天崩地陷,可对别人来说,也许仅仅是一种表演。表演也就是虚构,难道人永远无法逃脱被虚构的命运?”失忆都可以成为表演,人性的可悲到了恐怖之境。《没有指纹的人》,指纹也可以是一种面具,没有指纹的人等于没有面具的人,这个时代什么都靠指纹识别,也就是什么都需要面具,没有面具就等于不存在!《暗中发光的身体》,晓雪的死暗示的是:人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脸去面对生活和死亡?情感的真实需要什么样的面相去守护?什么面相才表现忠实和背叛?这些都是阅读完这篇小说之后自然而然会有的思考。《秀琴》一篇,更是借着“疯”的面具表演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有感动,更有批判。

  我看到首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给王威廉的授奖词里说:“王威廉的中篇小说叙事充满思想和艺术张力,语言既有形而下的鲜活感,又有形而上的思辨度,其对人性的解剖鲜血淋漓,有着与众不同的视角与震撼力,显示了诡异而神秘的气质。”这个表述很准确,我解释他的作品给读者的阅读感受是“可以一口气读完却又不舍得就此扔下”,意思其实相近,有趣的故事和文本中遍布许多隽语式的描述使他的作品具备形而下的鲜活感,而故事的非常态和人性真实的解剖又使他的小说充满形而上的思考。虽然作品中还有一些稍显生硬的情节逻辑,但整体上,这种精神追求和文体风格却是一个成熟作家的思路,透过王威廉的作品,我看到了一幅崭新的“八零后”文学面貌,更看到了青年作家如何赓续文学精神的努力和希望!(文/唐诗人)

  《内脸》读后感(四):人格面具下的时代病——评王威廉小说《内脸》

  王晓娜

  人格面具,也被称为从众求同原型,是荣格的精神分析理论之一。荣格认为,人格面具是一个人个性的最外层显像,它掩饰着真正的自我,是指一个人的行为在于投合别人对他的期望或取得社会的认可。人格面具在现代人生活中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它保证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流,尤其是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之间的和睦相处。

  王威廉的中篇小说《内脸》,其标题“内脸”,顾名思义,就是隐藏于人内部的一张脸,这张脸潜藏于人的内心深处,或者说人格底层,与代表人身份和地位的“外脸”,也即上文提到的“人格面具”相对应,是隐于“人格面具”背后的一张真实面孔,是发自人心灵深处的声音。小说的情节极为普通,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既没有太多外在故事背景的衬托,也没有人物具体生活环境的交待,甚至三个主要人物之中有两个人,连名字都没有,这正如作家所言,他“的写作根据地是建立在内心的体验上的”。 [1] 因此,与其说《内脸》写了一个三角恋的爱情故事,不如说它是一个脚踩两只船的男人介于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爱形式之中的矛盾和纠结、乃至人格分裂的心理历程。这种微小但微妙的心理变化体验被作家一点一滴地挖掘出来,进而流露于笔下、化为一种可感可知可触可嗅的实体,呈现在读者面前,像在拷问,又像在苛责,面向焦虑怯懦的个人,更面向整个喧嚣浮华的社会。这令我们想起电影《大话西游》中紫霞对着至尊宝的那颗椰子心黯然落泪的场景,王威廉也是一个能够走进人物内心的作家,可以让读者面对自己的心灵,让心灵开口说话,自然这话是作家和读者都不忍听到的,因为它会刺痛我们。作家正是在对人物的内心活动有极强驾驭能力的基础上,写出了这篇优秀的小说,它击碎了人们久已习惯的人格面具,无情地撕下那层遮羞布,将人物“内脸”的真面貌赤裸裸地画了出来。这张“内脸”,描绘的不仅仅是某个生命个体的精神状况,而是整个时代的普遍性病症,这也正是笔者写作本文的一个视角:尝试通过对小说中的人物形象进行解读,进而揭出隐藏于“人格面具”下的时代病。

  一、“你”:困于焦虑但又不可自拔

  关于“焦虑”情绪的来源,如果单从人自身来看,弗洛伊德认为焦虑是人格的三重结构——自我、本我和超我矛盾冲突不可调和的结果,是由紧张、焦急、忧虑和恐惧等感受交织而成的一种复杂的情绪反应。假如从社会环境因素来讲,德国心理学家霍妮在她的著作《文明时代的神经症人格》中提到过一个“理想化自我”的观点,是指个体设想自己具备胜于别人、十全十美的、脱离现实或者凭空虚构的自我意象,代表个人企图以否认的方式化解其内心的冲突和焦虑。小说中的主人公“你”身上带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虑情绪,这种情绪的来源如上文所讲,不但有其自身的原因,也有社会环境所就的因素。

  小说一开篇的场景,便写到“你”这个男人,由一个戴着套子的话筒,联想到自己的几段性爱经历,发觉自己就是那个可悲的话筒——“不止戴着套子做爱,而且还戴着套子谈情说爱”。话筒在KTV昏暗的灯光下被传来传去,男人心中的暗涌也在不断地激来荡去,男人心底的感觉在涌动的暗潮中从纯白到苍白,最后幻化为更大的虚无和恐惧。直到虞芩一把扯下那个套子扔在茶几上,说:“有这个东西包在上面我唱不好。”男人方才如被雷击中一般,他激动欣喜不已,他觉得这个女孩摘下了笼罩在他生活上方阴魂不散的套子,她拯救了他!于是,男人整个晚上都在蠢蠢欲动,他发了疯一般得渴望能够把虞芩摘下套子的手当宝贝攥在手心里,那手的柔软多情像一朵高贵纯情的百合花,盛开在了男人的生命中。之后,男人对虞芩的痴迷就像一个门徒对耶稣的仰望一般,深入骨髓了。

  男人的单线式爱恋由一个女领导的出现而被打破,男人和女领导的握手,本来是非常寻常的,但他偏偏在那一瞬间想起了虞芩,他握着女领导“绵软矜持”的手,想起了一个词——无形的手套,进而在心里和虞芩“柔软多情”的手做了一番对比,对比中不小心用了一点力和一点时间在那“无形的手套”上,男人这种看似“别有用心”的一握很快被女领导捕捉到,从而开始了在虞芩之外的另一个情爱游戏。如果说虞芩是一朵冷百合的话,女领导无疑就等同于一枝艳玫瑰,男人从此身陷这种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情感深渊之中,焦虑并享受着。

  小说中,男人一边在女领导的床上疯狂地思念虞芩,一边又在和虞芩的情爱净土边缘不可自拔地沉溺于和女领导的销魂缠绵。男人陷入极度的精神焦虑之中。他内心深处渴望一种超脱于凡俗的纯洁爱情,他希望和虞芩在精神上达到高度的契合,却又无法摆脱女领导带给他的罪恶肉欲。当他狠下心和女领导决裂的时候,他说:“你就是个婊子!”他以为女领导会打他耳光,会负气而去,然而她泪眼盈盈:“我就是你的婊子。”男人的防线再次被击垮,他感到一种超乎所有的征服快感,可以说这就是男人的弱点,是天生的,也是根深蒂固的,他经不起如此诱惑,更无力抵抗。而他对虞芩,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怜爱和疼惜,从未想过分开,然而当虞芩问他有没有别的女人时,他却撒了谎,也无耻地暴露了男人的另一本性——在爱情面前的怯懦。没错,倘若有一条线索贯穿小说的始终,无疑正是男人这种摇摇摆摆、心旌神摇的焦虑感。

  男人无数次地和女领导沉溺于床笫之欢,却又一次次地给自己找借口,更是把女领导想象成一种蛇蝎美人,而自己只是她的一个猎物。而虞芩,愈来愈圣洁地储存在他心底的文艺空间里,冰封成一幅白雪公主的画像,成为一个符号,一个所谓真爱的象征。这也正应了张爱玲的那句经典名言:“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 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 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没错,自古至今,男人就是这么贱。

  二、女领导和虞芩:男人情欲幻想中的火与冰

  第一次读小说的时候,我们会跟着男人的心绪历程走,把女领导看作一个表情丰富、内心苍白、以虚伪面目示人、八面玲珑的现代职场女强人,而虞芩则是一个因为患了生理怪病、没有表情但却内心柔软、纯真圣洁的古典美女林妹妹,也对应小说中男人的好恶取向——一个是蛇蝎美女,一个是白雪公主。男人的精神深处不能没有白雪公主,但男人的身体却更离不开蛇蝎美女。再次细读小说,不难发现,女领导和虞芩其实就是一个人,都是男人幻想出来的,他渴望拥有一个能够给他带来销魂性爱体验、并且呼之即来挥之不去的女人,不但不必负任何责任,还可以借助这个女人的权力获取一些诸如社会地位和名誉等方面的便利;另一面,他在罪恶的情欲之外又忍不住常常自责,希望能有一只圣洁的手拉自己一把,能有一个女神一般的人,救赎自己。他把自己精神上的负累和希冀全部交付给这个神圣的存在,他也肯定自己能够给柔弱的女神一个结实的臂膀,但他不知道,虞芩同样把救赎的责任放在了他的身上,最终他们却谁也救不了谁。女领导在小说中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而虞芩,更是取了一个与《霸王别姬》中的“虞姬”相似的名字,“虞”多少带着一些虞姬的坚贞和节烈感,“芩”是一种中药的名字,带有一种疗救的意味,作家的确是煞费苦心。女领导和虞芩,一个至淫至贱至权至威,一个至纯至洁至贞至烈,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男人对女人的意淫和幻想。就像一个现实生活中的男人,对走过身边的妖艳女郎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却不容许自己的妻子穿着暴露,就是这样的心理。

  正如,小说在最后写道:“她(女领导)的脸与虞芩的水晶脸雕塑正在一点点的移动并靠近,最终,它们合二为一……”因此,无论作家如何不动声色、细致耐心地讲述故事,讲述男人的心理心绪,讲述男人在戏弄女领导的游戏中获得惩罚的快感,讲述男人看到虞芩水晶脸雕塑时候的激动心情,都无法掩盖男人假装文艺实却厚颜无耻的那张内脸。这张内脸上写满了这个喧嚣时代的所有病症,有恐惧,有孤独,有寂寞,有空虚,这些病症已经随血液流入现代人的骨髓深处,幻化成疯狂的焦虑感充盈在都市的上空,整个都市人类群体已经陷入一种病入膏肓之中,不可救。

  王威廉说:“作家的幸运之处,在于其内心的切肤之痛,会构成他人的切肤之痛,从而被极大分担,获得精神的救赎;作家的痛苦之处,在于他人的切肤之痛,也会构成自己内心的切肤之痛。”[2]王威廉正是看到了这种旁人无法看到、隐藏于人格面具下的时代病所带来的痛感,才能写出如此优秀的小说,这便是《内脸》。

  《内脸》读后感(五):关注自我与反映现实——论王威廉小说的现实荒诞感

  蔡杨淇

  摘要:荒诞是不合逻辑、超现实的,它作为存在主义的基本理论之一,丰富了现当代人类的哲学体系。王威廉小说的两大主题的是关注自我和反映现实。我们在王威廉的小说中看到的是可读性很强的同时又引人深思的故事,当中的荒诞意味又和荒诞哲学在现代文明社会的精神意义契合,为我们了解现当代人与世界的困境、真实与虚构、人的精神虚无等主题提供了一面镜子。

  关键词:王威廉;小说创作;荒诞感;精神虚无

  一

  “荒诞”原来是音乐中的概念,意指不和谐音,后引申为不可理喻、不合逻辑、不可调和不合道理与规范等。[参考文献:

  楼成宏.《欧美现代主义文学简编》.[M].百家出版社:上海.2006:121]荒诞的哲学内涵从20世纪40到50年代兴起的荒诞派戏剧中开始正式进入我们的研究视野中。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不断发展,世界经历了经济危机、两次世界大战和科学、信息技术的爆炸式发展,原本理性的、封闭的、有秩序的世界开始遭受震荡,世界开始有了荒诞的时代内涵。荒诞的含义也开始指向世界和人本身的一种现代性特质并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丰富。在巴赫金的狂欢理论中,狂欢的世界“就是脱离了常规的生活。”这样的生活给人直观的感觉就是荒诞。无论戏剧、小说或者其他的文学创作,荒诞是现代主义作家无法避免的一个内容,它用于表现一种与传统世界的理性、秩序和封闭截然不同的状态,它是扭曲而脱离生活常轨的。王威廉的小说就极具现代性,无论是小说情节、人物和主题,都有别具一格的荒诞意味。他善于用黑色幽默的笔调来叙事,将其笔下人物的生存困境和世界本无意义的本质暴露无遗。同时,他从关注自我和反映现实的两大主题出发,在小说中讨论人的生存困境以及世界晃荡的本质面貌。在存在主义中,“荒诞”用来形容生命无意义、矛盾的、失序的状态。正如存在主义哲学家加缪描述的荒诞:“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这种放逐无可救药,因为人被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对乐土的希望。这种人和生活的分离、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正是荒诞感。”[ 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9]我们将试论王威廉的中短篇小说创作中的现实荒诞感。

  二

  自我是人类面对世界的第一个问题。而人的自我面貌、人认识自我是王威廉小说中非常关注的主题内容。在王威廉的小说中,人物的形象和特征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王威廉善于选取我们平常人物中的不平常之处——往往是怪诞的,构成其小说人物的灵魂。这些不平常之处往往是生活中比较少见的特点,但是也绝不是不会发生。比如《书鱼》中的“我”声音变异,变成了“应声虫”;《内脸》里虞芩的脸得了一种近乎没有表情的病;而女领导亲吻“你”的身体会引起“你”的皮肤起红斑;《第二人》里的刘大山长着一张令人生畏的被火毁容的鬼脸;《水女人》的开头,女主人公丽丽莫名其妙地失忆了;《没有指纹的人》的“我”天生就没有指纹;《秀琴》里秀琴以宝魁的身份活了20年……小说人物的这些非平常的特点相对于大多数普通人人而言是少见的,甚至是有意夸张虚构的。但也正因为他们身上的这些特点,才有小说人物面对自我的困惑和思考,他们的存在于世界而言才有了非一般的意义。

  王威廉的小说不是自我消解的,而是有强烈的表达自我的欲望的。同时,小说中的人物也经常处在一个述说的状态,他们热衷于倾述自身的迷茫与困境,还对自己的处境产生新的怀疑,对世界有了新的看法。作者经常根据小说人物境遇的变化,借助他们的视角对其习以为常的世界作出新的观察和评价。无论是以“我”作为第一人称的大部分作品中的大量心理独白和旁白,比如《第二人》中“我”在面对被绑架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由周遭事件所联想和评价的自我独白;还是《内脸》为代表的第二人称“你”所营造的被迫倾听的阅读体验;或者第三人称描述的《水女人》,失忆后的丽丽需要不断重新认识自己、所在的人际关系和生活圈,这既是与新的“自己”对话,也是与新的“世界”进行对话。这些小说中的人物都有强烈的述说欲望,他们都希借助表达来与他人和世界取得沟通和联系,而不是分离。尽管很多的表达都是带着强烈主观色彩,有的表达也展示出人的愚昧和生活的空虚,以及人所看到的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中自己和他人精神上的虚无。《内脸》中,从“你”的视角出发,大量表达了“你”对自己行为的看法,很多时候还流露出其混沌、麻木和无奈的姿态。“在往后的日子里,你经常被领导叫去谈话,每次都是东拉西扯可你总得笑脸相迎,有时你还主动找一些话题让气氛变得更加轻松和活跃。你这样做的时候觉得自己非常卑贱,但是这种自我糟蹋的感受与想法却让你感到舒服,你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逻辑链条断裂了,你被一片昏暗的帷幕给蒙住了脑袋,无法突围出来。这种奇怪而可耻的快感陪伴着你,让你把危险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你知道这个游戏的终止权不在你手里,就如开始权不在你手里一样。”[王威廉.《内脸》.[M].太白文艺出版社:西安.2014:7]“你”既是被迫加入又是主动参与这个游戏的,“你”在拥有权力、女人和欲望三张脸的女领导身上获得的是一种生活“出轨”的体验。这种盲目又麻木的荒诞状态让人看到更多真实的自己。

  王威廉小说中的这些人物面对生活中的非常态的事件也会感觉荒谬或者惊讶,和现实中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原先的自我世界还无法认识和接受自我和周遭的所有荒诞的面貌。比如《书鱼》的“我”变声之后无法接受自我的变异而感到惊慌,但是经过老中医的科学解释之后却也开始珍惜这种怪病:“现在,我心中涌起的是一股逆历史潮流而上的冲动。我觉得我应该抓几只书鱼养起来,看能不能把它们变成脉望。”《第二人》中“我”在听到刘大山说:“现实远比小说有趣得多,我们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吧。”之后,而不禁感叹:“现实?没有比眼下的现实更荒诞的了。”最终,荒诞感会被小说人物所接受,因为荒诞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人们也开始习惯接受新鲜或者奇异的事物。就像《内脸》里边超市的人见到戴着面具的人,“他们的惊讶与快速的惊讶消除机制让你惊叹不已”。而“你”开展了与女领导的面具游戏的初衷是打算以此惩罚她,但是她却从开始的害怕和抵触到最后乐在其中。荒诞就是现代社会中人们所处的生活的本质面目。同时,小说人物的内心和情节的发展很少指向未来的希望,他们遇到荒诞的事情后就开始陷入困惑,多数情况下是感到人生的虚无和对现实的无力感,而理解与接受之后却陷入虚无。“在于荒诞相遇之前,平常的人是带着若干目的、对未来或对辩解(问题不在于对什么人或什么事)的关心来生活的……在遇到荒诞之后,一切都被震动了。”[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57]现代人原本就是生活于荒诞之中,荒诞作为现代人的本质特征之一,其实已经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深处。在不同程度上,人们标榜自己只能接受处在合理逻辑下的事物,一旦遇到荒诞会表示唾弃湖或者在公俗的标准要求下与荒诞划清界限。王威廉小说就是要揭示我们的内心本来就是存在荒诞,人类的很多行为比如否定荒诞,其本身就是荒诞的。

  三

  反映现实是王威廉小说中的另外一个集中表现的内容。作者没有刻意设计太多荒诞离奇的、让人存疑的情节,更多的是反映现实的、具有思考价值的安排。作者是有意识地将故事背后的哲学意义呈现给我们看,尤其是人类自我与生存的困境,因为人终究是社会性的,人生的荒诞和世界的荒诞伴随有意识的生命而存在。“在人类精神之处,不能有荒诞。因此,像一切事物一样,荒诞也结束于死亡。然而,这个世界之外,也不能有荒诞。”[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31]荒诞哲学关注人生的非常规现象和世界的无意义,在荒诞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里面,我们看到很多东西只是假象。王威廉作品中有大量的隐喻、象征和梦幻的叙事,用来暗示荒诞世界本身的面目。《内脸》中,人的脸象征人向他人和世界沟通和展示自己内心的一种方式。正如“你”一直在探索自己与女领带和虞芩的关系,探寻人的脸和内心的关系。《暗中发光的身体》中哥哥的死亡不仅表明一个生命的逝去,还暗示着死亡之外的困境:更令人为难的是活下来的人怎么面对死亡,怎么面对死亡阴影下笼罩着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没有指纹的人》更是通过一个天生没有指纹的人,来象征人在社会中的自我身份的确认。如果单纯从个体来看,没有指纹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更谈不上身体残缺;但是一旦要和信息社会建立联系并通过独一无二的指纹来确立自己的身份的时候,指纹才拥有话语权,而不是实实在在的个体。王威廉的小说有意留下很多文字上的线索让我们去追寻人在社会上的存在意义,不断让人物向我们展示他们眼中和内心感受到的这个世界的荒诞而引起我们的注意和思考。

  王威廉的小说还善于在现实的基础上把握不循常理的小说世界,使故事中的人物、情节和主题的荒诞感直指人心的最深处和世界的最荒芜处,由此完成与现实的对话。比如 《第二人》对“我”的经历的荒诞处理:长着一张鬼脸刘大山因为看到“我”发表的文章而被触动,所以他和弟弟刘小山策划了一场绑架;他甚至希望“我”能毁容,与他一样有一张鬼脸,进而能够更加理解他的孤独。刘大山的双胞胎弟弟以及他的情人小红、妻子露露,从一定程度上也是心里扭曲的人,他们都甘愿生活在以刘大山为权力的中心建立的王国里,尽管他面目可憎,但是他拥有普世价值中一个成功男人所拥有的雄厚的物质条件,并且其程度是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挣了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坐私人直升飞机出行,住装修奢华至极的三层别墅等等。一个面容全毁可怕的人居然能如此成功?刘大山自认为的“脸还有个特性……威慑性,威慑滋生恐怖,恐怖滋生的权力”就是这个故事中的核心矛盾和最大的荒诞感。“不是任何社会制度使我们感到荒诞,而是人本身。荒诞派戏剧家认为社会过程是被种种非理性力量所决定的。世界无法用理性解释,是陌生的,荒诞的;人本身也是荒诞的,作为单个的人尤显荒诞,被不明不白地抛到世界上来;人的命运也是荒诞的,没有必然性,这种荒诞就是在一个没有上帝和规律的世界上创造自己命运的巨大悲剧感。”[ 张容.《荒诞、怪异、离奇:法国荒诞派戏剧研究》[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上海.1995:8]所以我们能在这篇的小说中感受到刘大山身体条件和精神世界的扭曲和悲哀,能在阅读之后感受到荒诞的戏剧性和心灵强烈的冲击感。

  而王威廉小说中死亡的命题更是发人省思,尤其是对自杀现象的多元展现。自杀不仅是一个人自我结束生命那么简单,更是一个和周围的人以及环境相联系的问题,更是如今现代社会值得反映和深思的社会问题。《老虎!老虎!》中写到一个外号叫“老虎”的人,他的传奇之处在于他过去的有五次自杀未遂的经历。《铁皮小屋》也描写了一个过上了典型中产生活的大学老师孔用,因为极度迷恋死亡的哲学,最后从自家阳台上“迎着令人粉身碎骨的极度虚无跳了下去。”《暗中发光的身体》的哥哥因为患了前列腺癌症而羞耻和害怕、恐惧,最后也诡异地选择了自杀;孟晓雪也是自杀,但是她的自杀是为了向“我”证明死亡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是为了死亡本身而自杀。这篇小说也就向我们提出了:人死去了也就没有可怕的了,但是活下来的人怎么面对死亡才是棘手的问题。加缪认为,自杀是作为荒谬的一种解决的确切手段。“人自杀,因为人生不值得过,这无疑是一个真理,不过这真理是贫乏的,因为它是一种自明之理。然而,这种加于存在的凌辱,这种存在被投入其中的失望,是否来自存在的毫无意义呢?它的荒诞一定是要求人们通过希望或者自杀来逃避它吗?”[ 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11]王威廉毫不回避死亡、自杀之类人类有些避讳的话题,因为人与世界终究无法回避这个问题。这也是王威廉小说具有浓厚的哲学思辨色彩的原因之一。

  四

  在王威廉的小说中,真实与虚构常常出现在同一个时空。有时候人感知到的现实世界,常常也是真实与虚构交织的,让人难以分辨。小说当中的不合理、不符合逻辑之处常常也是与现实逻辑相悖的,而作者则有意向我们强调两者是可以共存的。“逻辑不完全等于现实,它仅仅是对现实的部分概括。”[ 高行健.《现代小说技巧初探》[M].花城出版社:广州.1981:35]《暗中发光的身体》的结局,“我”似乎看到了死去哥哥的毫无内容的空洞的笑脸并且深信这是真实的,哪怕其他的一切是梦境而已,“他对这一点,有着十二分的把握。”;《第二人》中,刘大山对于“我”非常了解,他描绘的“我”与现实中的作者经历非常相像。并且提及到“我”发表的文章《内脸》更是作者生活中的事实,让读者阅读的时候不自觉会从小说中跳出来联系到实际。而最后结局刘大山兄弟对“我”的毁容,又让读者清醒,这只是小说的虚构。这样,“我”的身份就在真假中切换。这种似真亦假的创作安排,说明了真实与虚构可以存在同一个时空中,也可以存在于同一个人的身份。展示现实的不平常处与小说本身具有的合理逻辑就构成了矛盾的荒诞感。即使在与现实界限清晰的小说中,故事中的荒诞情节的合理性也不断在故事中得以自我证明。正如《内脸》中,女领导亲吻“你”的身体留下红色斑纹的奇异现象需要一位医生来通过科学病例来证明其合理;《水女人》中,丽丽突然失忆的悬疑,后来由方文喝下去“淡蓝色小药瓶”后也失忆了得以证明;《没有指纹的人》中作者安排“我”和妻子晓虹一起阅读到公园一处关于指纹的种种知识的宣传栏,来自我证实世界上确实还有其他没有指纹的人存在。又如《书鱼》,文章的开头费尽笔墨写了作者对于变形的看法,看起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对于文学领域上关于“变形”的专业研究;而后又借用老中医引经据典的分析,并拿出《本草纲目》来增加书鱼存在的真实性;尤其在文章最后再次强调:“要是有一天,我变成了神仙,你们也用不着惊讶。我早就说过了,传奇是用第三人称写就的,而真正的现实只属于第一人称。因此,我告诉你们的,都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王威廉.《书鱼》[J].《收获》:广州.2014.No.5]王威廉小说中用不平常中的平常、不合理中的合理来消解故事的情节上矛盾性,消解现实与虚构的陌生感,实现现实与荒诞世界的统一,这个做法本身相对于传统小说的创作也是荒诞的。

  王威廉善于描写平常生活中的不平常事件,赋予这些事件以非同寻常的、能表现人与生活困境的叙述角度。这些困境无法在合理的逻辑下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样也就没有了困境,所以必须依靠荒诞的表演,才能到达其主题的深度和广度:所有的荒诞将归于虚无。《暗中发光的身体》的“我”跟踪嫂子的路上产生了嫂子是否是去会情人的想法,这是“一个多么荒诞的想法,归根结底,这种疑虑来自于他心底的虚无主义。他不相信这个时代有任何纯粹的东西……”《第二人》的结局,“我”在最后似乎也接受毁容,在脸着火的那一刻喃喃自语:“就让虚空的归于虚空吧。”虚无主义是一种极致,尤其在现代文明中,人的精神很难脱离物质的支撑,也很难归于虚无的境界。王威廉的小说就有这么一种虚无的意味:“虚无让他的小说有了本质性的力量,虚无让他厚重、深刻,犀利,勇敢,摆脱日常叙事的陈辞滥调。虚无也让王威廉找到了一种小说语言。这是一种伪装成现实主义的哲学化语言。王威廉试图探究世界和人之间那些诡异的关系,而揭示的正是世界失去意义后,在繁华的消费景观与壮丽的政治图景的底板上,人性支离破碎的惨烈与无处救赎的悲伤。”[ 房伟.《诗意:在虚无世界的故事尽头——王威廉小说论》.《创作与评论》[J]:长沙:2013(3):60]在王威廉小说中,虚无也许就是他给出的一个朦胧的答案,在他所希望展示的人性问题面前,决不会给我们以确定的答案。作者最后会把小说中的人物引向虚无,在世界虚无中看到人自身本来的模样。可见,王威廉小说中,虚无是荒诞的小说世界人的不安心灵的最后归宿,也是最后达到的可能理想的状态。

  五

  王威廉的小说世界是细腻、丰富、深沉而具有思想性的。我们常常困惑于自身的自我认识和所处的世界,忽略了其中荒诞的真理而差强人意地去附和现实世界的常态与各种逻辑,而忘记了探索内心深处的荒芜和世界深处的虚无。这些我们都能在王威廉的小说世界中发现通向这些深处的触须。王威廉的小说具有对人的思想和世界的本质孜孜以求的探索精神,正如作者本人所说的:“我们也需要对现实提供自己的看法,尽管这种看法也许是错误的,过时的、愚不可及的,但不能就此放弃思想的努力。”[王威廉.《可读性与深刻性并重,是我孜孜以求的艺术境界》.《南方日报》[N]:广州.2012 年 11 月 26 日。]

  参考文献:

  楼成宏.《欧美现代主义文学简编》.[M].百家出版社:上海.2006:121

  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9

  王威廉.《内脸》.[M].太白文艺出版社:西安.2014:7

  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57

  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31

  张容.《荒诞、怪异、离奇:法国荒诞派戏剧研究》[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上海.1995:8

  阿贝尔·加缪.《西绪福斯神话》[M].新星出版社:北京.2012:11

  高行健.《现代小说技巧初探》[M].花城出版社:广州.1981:35

  王威廉.《书鱼》[J].《收获》:广州.2014.No.5

  房伟.《诗意:在虚无世界的故事尽头——王威廉小说论》.《创作与评论》[J]:长沙:2013(3):60

  王威廉.《可读性与深刻性并重,是我孜孜以求的艺术境界》.《南方日报》[N]:广州.2012 年 11 月 26 日。

  《内脸》读后感(六):他找到了那个支点

  我一口气读完了王威廉最新的中短篇小说集《内脸》。怎么说呢?

  那是羡慕嫉妒恨啊。

  他的小说写得真好啊!有几篇在杂志上已经读过,这次再读,仍旧觉得十分好。那样千回百转、歧路丛生又诗意盎然。这个与我同时代的人对人物的把握、描摹、刻画,让我汗颜的同时又肃然起敬!从他的作品中,我看到了与他的遥远的差距。

  王威廉擅长讲故事(当然小说家本应该会讲故事),他的小说首先就能吸引人,让人读下去,再接着读下去,最好不要结束。但他并不仅仅是在讲故事,他用内省、节制、充满诗意的句子让人不断思考,顺着这样的思考,你看到他对他笔下人物的爱惜、悲悯和宽容。

  双重的身份,不曾显示的自我,不明朗的“拯救”与“被拯救”,同名小说《内脸》中的“你”是想要用施于“女领导”的方法“拯救”虞琴,最终却伤害了这个因病丧失表情的、本身对自我(内在和外在)深深沮丧的人。

  《没有指纹的人》中的“我”,将自己的没有指纹当成一个巨大的秘密,在现代社会遇到一系列的麻烦之后的逃离,让人不禁担心他可能对自己做出的伤害。

  《水女人》中失忆的丽丽,“主动”让丽丽失忆以挽回曾经幸福家庭与爱情的丽丽的丈夫冯正,“主动”失忆以忘却幸福的曾经和悲伤的此刻的丽丽的情人方文,他们都是自私又多情的人,但谁又不自私呢?

  《暗中发光的身体》中试图帮助嫂子走出失去哥哥的悲痛和绝望的“我”,随着一个个“我”不曾知晓的,也许是秘密,也许是虚幻的事件的浮现,而渐渐不知所措,最终将自己和爱情送入迷雾重重的未知,甚至极有可能像失去哥哥一样失去他的爱人——孟晓雪,这个在这场失去中显得最无辜的人。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他们各自的归途又是什么?

  ……

  小说中,一些“理所当然”所带来的歧途、错愕,是无限懊悔和无限深情都无法更改或重回的无奈。这里面有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碰撞,有理性和感性的交融,而且,每一篇小说里都蕴含着无尽的诗意。王威廉用自己的作品践行着他的小说理论:“(短篇小说是)生活世界与诗性世界的平衡交会。好的短篇小说,一定有着丰富的生活具象,在这生活具象之外,也一定有着丰富的诗性意味。”

  我十分赞同王威廉写在前面的一段话:“我们为了虚构的真实,在自己的生命经验中努力寻找着一个稳妥的支点:我们不惜把自己变形,甚至变成一只不会说话的甲虫。但无论如何变化,我们所做的其实不是让笔下的人物远离我们,而是想以另外一种方式、另外一条道路,让我们的人物更加贴近我们的内心与存在。”

  我想,他找到了那个支点,因为他不仅让人物更加贴近了内心,更是走进了人物的心里。

  《内脸》读后感(七):没有什么比荒诞更真实——读王威廉小说集《内脸》

  王威廉是带给人惊喜的青年小说家,小说家魏微甚至说“他那飞扬跋扈的想象力和精微幽深的表现力,使得我相信,萎靡了二三十年的中国文学也许将在以他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手里得以重振。”我想魏微也许是指王威廉小说在“先锋性”特别是“荒诞性”上的优异表现。诚然,1980年代中国文学一度竞相先锋过,可是进入1990年代特别是新世纪以来,写作风潮为之一变,底层文学的兴起,重返现实主义、非虚构的盛行,使得“先锋”变得十分可疑。似乎先锋和荒诞不过是新时期文学观念尚未成熟阶段一种幼稚、造作的炫技做派,即使有《细雨与呼喊》等经典作品,但很多人依然坚定地认为“先锋”结束了,过时了。

  在我看来,王威廉的写作某种意义上可视为对这种陈词滥调的有力反击。在先锋已经普遍结束的时期,他依然执着地寻求写作的先锋形式;在人们普遍认为生活比写作更荒诞的时刻,他依然试图用写作凝聚生活的荒诞,并使这种荒诞具有更强的精神渗透性。王威廉近期出版的小说集《内脸》收录了他六个中篇——《内脸》《第二人》《水女人》《没有指纹的人》《暗中发光的身体》《秀琴》。这些作品中,我们既看到《内脸》这种典型的荒诞式写法;也读到了《暗中发光的身体》和《秀琴》等将极致的精神追问镶嵌于现实外壳的写法。换言之,它们呈现了王威廉写作上的代表性和多样性。

  《内脸》也许是中国当代小说绕不过的一个作品。它有具体的情节,却把工作定位在智力思辨和现代反思上。小说通过诸如疾病的隐喻等手段把一个普通的三角恋故事改造成一个思索存在的悲喜剧。作者将主角命名为“你”,以第二人称展开叙事。这一并不常见的人称叙事方式王威廉从《非法入住》便开始尝试,这间或可以看做对卡尔维诺《寒冬夜行人》(又译《如果在冬夜,十个旅人》)的致敬。小说开始,“你”陷入一种存在的虚无感之中,无法感到生活的实存。因此,“你”在一次唱K中对于拒绝话筒外套的女孩虞芩产生了隐秘的知音感并催生了之后的情感纠葛;为了反抗存在的虚无感,“你”在工作场合的握手中无意识地捏紧了女上司的手心,这一捏便引出了“你”命运的另一条线索——“你”的存在困惑被女上司解读为性引诱的信号,“你”于是不可避免地跟女上司有了肉体纠葛。同一个存在虚无的源头,引申了两条必将纠缠不休的命运斜线,王威廉在小说开始之初便将“荒诞”设置为小说主题和工作平台。

  《内脸》引入了小说重要的修辞——疾病的隐喻。作为一个美丽的女孩,虞芩除了微笑之外,不会作出其他任何表情。虞芩的“脸病”可是视为一种社交障碍,她的表情库存量完全无法应对复杂多变的社会现实。所以表情丧失也许是社交恐惧症的转喻。相比之下,女上司的“脸”却自在弹性得多:她拥有多张不同的“脸”以应对不同的场合。如果说虞芩的“脸病”显示了社交恐惧症的话,“女上司”过分多变的脸则显示了某种人格分裂症候。表情匮乏症和变脸症昭示着现代背景下个体人格分裂普遍化所带来的心灵危机。更重要的是,王威廉并不基于简单的内/外脸的二元对立而对面具化进行批判,他在更深层的文化权力关系中探讨“脸、现代性和权力”的复杂纠缠。

  必须指出的是,先锋和荒诞并非王威廉写作的全部。《内脸》《第二人》《水女人》《没有指纹的人》属于荒诞式写法;《暗中发光的身体》《秀琴》则采纳现实叙事外壳,然而“现实”并未驯服作者的创造力。王威廉擅长把“突然失去••••••”作为小说的语法——某个人的突然死去往往构成他小说的叙事动力。《暗中发光的身体》中“我”哥哥的突然死亡使“我”、“嫂子”、“我”女友孟晓雪都陷入一种特殊的感情状态。在对亡夫的刻骨思念中,嫂子紧紧抓住了一个和丈夫最相近的身体——“我”。小说对于某种轨道外情感的发生有着丝丝入扣的演绎,并成功勾连其某种存在之追问,这些都显示了王威廉写作上的不羁创造力。

  在王威廉看来:中国当代小说写作观念普遍的陈旧和腐朽,小说形式的所谓现实感,不过是一种缺乏创造力的僵化;但是,他又认为好的小说家必须能够驾驭多种形式,既能先锋,也能现实。事实上他也确实尝试了诸如《北京一夜》等相对现实的小说。然而,在我看来,先锋和现实并非二种可以相互替换的小说形式,它们所匹配的题材领域和精神腹地也许从属于两个不同的宇宙。先锋显然跟纯小说写作有着更内在的联系,而当代的纯小说写作,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消解和压力。以阅读快感为唯一旨归的网络小说在占领市场之余,正获得作协体制前所未有的价值加冕。如此,纯小说写作成为一个丧失实利和价值感召力的领域。它成为了宣告了人已经死亡的时代坚守在人文主义旗帜下的圣徒,它站在阅读市场和权力体制之外,通过一幅幅变形的书写,坚持的始终是“人何以如此的追问”。在枯寂的精神之路上,王威廉天赋异禀;他的那些当代“变形记”更是勇敢地直面了中国精神生活的畸形化。因此,我愿为他喝彩,更期待着他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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