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冰棍

发布时间:2010-08-31   来源:友情日志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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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冰棍

  小时候的冰棍,夏日里的故事……年青人一定以为那会儿的冰棍索然无味,像冰箱里的冰块。老年人记忆中的冰棍比现在的冰棍大、甜、凉。然而隔着几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吃的冰棍也不免带着点儿苍凉。《调寄减字金锁记》

  一 奶油冰棍

  天津有一条小街叫南海路,路不长,很清静,我们常在那儿踢球。大伙儿凑钱,买了个四毛五分钱的黑皮球,下学就去踢球。住家的、骑车的、走路的别提多腻味了,可我们不管,一直踢到天黑。夏天,大太阳晒得冒油,人们都躲在屋里,我们踢得更欢了。不知谁一个大脚儿,“噗”地一声,接着“哗啦啦”,碎玻璃撒了一地。只见一个清瘦的老头儿贴着墙根站着,手上提着的冰棍壶只剩下个空竹篾子,地上堆着冰棍和碎玻璃。糟了,惹祸啦。正不知如何是好,老头儿招呼我们过去。过去干嘛?少不得一顿臭训。没辙,去呗。大伙耷拉着脑袋等着挨骂,没想到老人蹲下,从碎玻璃碴子里捡出根冰棍,笑呵呵地递给我们中间的一个泥猴,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我们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回事儿?老人笑着说,冰棍叫你们踢出来了,大热天一会儿就化,快吃吧;来,一人一根,小心玻璃碴子。

  那时还不知道“长者风范”“以德报怨”这些成语,但也知道那是个好老头儿。住在南海路的徐如成说,老头儿就是梁斌。夏天,他常出来买奶油冰棍。梁斌是谁?就是那个写《红旗谱》的作家。那时,我已经囫囵吞枣地看过《红旗谱》,知道里面有个朱老忠。大伙儿你一言他一语地说梁斌,我心里琢磨出个道理:要想写好文章,一定得吃冰棍儿。

  这两天暑气逼人,买了两根冰棍,不由得想起往事,信笔写下这几个字。您要是觉得这篇写得没劲,那我今儿个的冰棍就算白吃了。

  二 小豆冰棍

  暑期学生专场,一张门票才五分钱,逮着电影就看。常看战斗片,最喜欢看《平原游击队》。演大队长李向阳的演员叫郭振清,是咱天津人。小芳姐说,去年坐蓝牌儿电车,还看见郭振清卖票呢。她是我姐的同学,比我姐还漂亮,可就是喜欢吹牛,去年那会儿,人家郭振清早就演过《六号门》,成大牌明星了。除了国产电影还看过捷克喜剧《废品的报复》,一个在服装厂钉扣子的小伙子净顾着搞对象,上班经常出错儿。有天约会女朋友,买了条裤子,刚好是自己在工厂漫不经心做的,一上身扣子就掉的那条裤子。扣子没啦,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在地上摸绳子。没成想那是条栓狗的绳子,狗要咬他,吓得他提着裤子跑,别提多逗啦。还看过法国的《勇士的奇遇》fanfan la tulipe,内容记不清了,反正挺热闹、挺逗。开头,那个勇士站在农庄的屋顶上,俩眼在邻家姑娘身上扫射。姑娘问,你看啥呢?他用手遮住阳光说,看两座山,中间有条山谷,能让我去那儿摸鱼吗?镜头一转:两个凸起的乳房和一道深深的乳沟。我问小明,你见过那两座大山吗?小明是我的同学,小芳姐的弟弟。他撇着嘴说:那有啥,你没见过喂奶的孩子妈?孩子妈那个谁要看,说的是姑娘家的,保准不一样。你有病呀?哪儿来的邪心眼子?小明经常数落我,今儿个又来劲儿,得,别跟他??铝恕

  那天回家,突然发现姐姐扁平的胸脯悄悄地凸起。我问:“姐,你那儿怎么啦?”“不要脸、看我不去告诉奶奶。”“好姐姐,我再也不敢问了。”“这还差不多。女孩子家在发育,男女有别,知道了吧?”“嗯、嗯。”虽然啥也没弄懂,我一个劲儿地嗯、嗯,低着脑袋,再也不敢往那儿看了。可受了那电影的恶性刺激,归结还是让我在游泳池出糗。

  游泳要早去排队,在太阳底下晒着就想吃冰棍。冰棍有两种:三分钱水果的、和五分钱奶油或小豆冰棍。我的钱总不够用,摸摸口袋,几个蹦子,只够买水果的。水果冰棍有红有绿,一嘬,就成了无色无味的冰块了;又没有包装纸、落下尘土,吃了准拉肚子。五分钱的可不一样,那扁平的形状就很好看,隔着半透明包装纸还能看出是光滑的奶油还是有一粒粒红豆的小豆冰棍。买到先不吃,拿在手里,等要化那会儿再吃。不用牙咬,放在嘴一抿就化,跟冰激凌似的,一点儿冰碴子也没有。哎,啥时候能吃上小豆冰棍就好啦。吃完冰棍赶忙换游泳裤,进游泳池再换就不划算啦。游泳裤一边套腿、一边系带;先套腿、再从短裤的裤腰里面,把游泳裤拽上来,旁边打结,整套操作在光天化日之下完成。然后把球鞋、裤衩、汗衫都脱了,用腰带扎紧,单等着放人就往里冲,领了帽子,喷头底下好歹淋淋,便一头扎进游泳池里。

  游泳最棒的要数陈大福,后来的全国自由泳冠军。他住在民园体育场对过,常去他家楼顶看球、看焰火。虽说那时他已是少年游泳冠军,看球时从来不说游泳。这天在游泳池,他佩戴着可下深水的标志走来问:“虎仔,你游哪种姿势?蛙泳、蝶泳、仰泳还是自由泳?”

  “连狗刨和扎猛子都行。我啥姿势都会,就不会换气。”

  大福听了一愣,半晌才说:“虎仔,先学换气。”

  闹半天游泳还要换气。看看四周,还真有能耐人:游着游着抬起头换一口气再接着游。我脑袋一抬,脚就着地;要不,没等换气先喝水。最后喝得我实在撑得慌,就去浅水区玩。“小明呢?”“在那儿。”正在练夹、蹬、收的蛙泳动作的小芳姐站起来,指着一旁说。她穿着条红领巾拼的红短裤,白手绢缝的上衣。在水里一泡,那上衣比冰棍纸还透明,雪白雪白的肌肤,根根毛细血管都看得见,更别说那俩小凸起了。见我发呆,她问:“虎仔,你傻乎乎地看啥呢?”

  “我看见透明纸包着,奶白、奶白的冰棍,上面有俩红豆豆。你说,这是奶油冰棍还是小豆…… ”

  “你要死啦!”小芳姐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脚底下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脸上踢水。“又不是没有姐姐,回家看去!”

  “我姐不让。”

  “都说你混,没想到这么混——你姐不让看,就该看别人姐姐的?看我回家不告诉大爷。”她说的大爷、就是我爸,胡同里的人都这么叫他。明明知道我最怕我爸,还偏要找他告状,有这样的吗?她见我站在那儿没动劲儿,转身又喊:“管不管你们家弟弟啦?没皮没脸跟这儿赖着不走!”

  “啪!”姐姐那一巴掌打得后背滚烫,没等第二巴掌过来,我一猛子扎进水里,游远了冒出头来,抹抹脸冲着小芳姐傻笑。哎,脚咋没沾地呢?啊?我会换气啦。信不信由你,我就是这么着学会游泳的。

  从游泳池出来,小风儿一吹,打了个寒颤。小芳姐换好衣裳走来,高挑的个子、细长的脖子,歪着脑袋用毛巾擦头发,那柔美的动作像诗、那弯曲的线条像画。拿这样一个靓姐儿开算,罪过。关云长送甘、糜二位皇嫂,晓行夜宿、过关斩将也没看人家的小豆冰棍,我实在太不仗义了。小明说:“这是俺姐,换谁能饶得了你?”小芳姐问我:“你想今晚挨打,还是现在检讨?”小明说:“姐,你明知他爸怎么揍他,还要告状。”我忙说认真检讨,认真检讨。我还不会写“检讨”那两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写检讨,写得多了熟能生巧张口即来。口头检讨完了,小芳姐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我的肩膀。她真好,这就完事了。我实在太天真,哪儿有那么便宜!

  二十年后我成了煤黑子,婚姻成了全家的大难题。有天我把俺煤矿的女大夫带回天津,奶奶、姐姐都从外地赶来,阖家喜庆,不管咋着也要摆一桌吧?可俺家那会儿住在蹬三轮王九的窝棚里,总共14平米,摆不开桌子,就去小明家请客。正吃着,孩子哭。坐在斜对面的小芳姐侧身,解怀,喂奶。转过身来,一只奶被衣襟掩着、一只叫孩子脑袋遮住半拉,单露出一段雪白的酥胸。她咯咯咯地笑够了,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虎仔,我说是奶油的,你看呢?”小明急得挤眉弄眼,俺姐气得咬牙切齿,不知就里的人们面面相觑:“这是啥黑话?”“虎仔的黑话。”接着把我的糗事儿往饭桌上那么一抖楞,笑得大伙儿前仰后合。要不是坐在对面的小明死死地顶着我的膝盖,我非出溜到桌子底下不可。俺姐笑骂着:“小芳你就缺德吧,这节骨眼上说那个,要是闹吹了,看我饶得了你!”女大夫没言语,只将她锋利无比的激光眼狠劲扫来,我那厚脸皮立马掉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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