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sbbzjw.com--爱情故事】
序
你忏悔吗？
那人脚踏七彩祥云，红菱曼舞，犹如盖世英豪。
白龙蜷伏在他脚下，龙首朝东。大海何其辽阔，它却独盯一处海滩，上边的海螺浅浅的又铺了一层，蔓延、盖住了砂砾。
白龙望着，眼睛“扑闪扑闪”，后半晌，钱塘的天空飘起了一场雨。
01
东海那夜，有个拾螺的小姑娘。
小姑娘拾了会儿，坐到礁石上望向大海：海真大啊，望不到边际，连成了一条直线，云朵和浪花在那里拥抱，好浪漫啊。将来要和小郎君一起在这里看日出，该多好啊。
她拖着腮想，天边红霞透出，染红了她脸上一大片。
“哎呀，好羞人啊，只是，我的小郎君，在哪呢？”想到这儿，她又有点小忧伤，一双腿跟着荡来荡去。
“阿嚏！”漆黑里，脚下传来一个喷嚏，她吓得把自己荡了出去。
海水里，少年揉着脑袋站起。
真的钻出一个小郎君，小姑娘傻傻地笑了起来。可下一秒，看到被打翻的筐，她又悲伤地哭了起来：“我的螺。”
02
三太子晕乎乎的。
昨晚龙宫夜宴，他喝多了酒。刚爬起来，就有个姑娘缠着他，抽抽搭搭地哭得不成样子：“哎！哭会儿得了，我这衣服蛮贵的，先说好不能抹泪啊……哎哎！”小姑娘没等他说完，鼻涕和泪全给摸了上来。
三太子洁癖发作，黑着脸：“就几个螺吗？呐！我赔你。”
他塞给她颗珠子，光晕流转很是好看。小姑娘盯了好一会儿：“这个，我不能要，海螺不值这么多的，你快收好了。”
说这话时，她眼睛仍亮晶晶地望着珠子。她很不舍，心里好生难过，三太子有些想笑。
天渐亮。
小姑娘捡起筐，对他说：“你快走啊，把珠子藏好，千万別让人看见了，他们会抢的。”
三太子感受到那双眼里的真挚、善意，胸口微热。再看她时，她已卷高裙摆，一双白皙小脚踩着砂砾，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
晨间的第一缕风，拂过她的侧脸，吹散长发。
三太子看着，心里“嗵嗵”跳着。没由来，竟有些不想让她走。他也不知怎的就跑了过去，把珠子塞给她，回头冲小姑娘喊：“喂！珠子借你玩两天，后天我来这儿拿，记得等我啊，拾海螺的小姑娘！”
看他跑远，小姑娘噗嗤笑了：“什么嘛！人家不叫海螺姑娘！人家叫彩螺。”捧着青珠，她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可爱。
03
到了约定那日，小姑娘烤起了鱼，等他来。
香香的烟火中，两人坐在细软的沙上，吃着鱼，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南地北。
第二天，沙地上一个红脸的小姑娘，又来等小郎君。
三太子起得早早的，帮她拾海螺。走出海滩，两人接力抬着沉甸甸的筐，赶上一阵路，直到望见一片青石城墙才停下。
眼疾手快的三太子抢好位置，开始了一天的买卖。碰上砍价的，三太子毫不退让，全然不议价，只气得彩螺骂他笨，拿篮子打他。
好在结果颇丰。彩螺摸着亮晶晶的钱币，很是开心，看她笑，三太子也跟着咧嘴。隔几天，两人会买上一点鱼虾，支个木架，凑在一起烤着吃，焦香四溢中两人傻乐着。
那段时间，三太子真切感受到，他海底生活的可贵。原来，长久以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海鲜市场里，可惜明白时他已15岁了，错过了整整15年的自助海底捞。
那一阵子，虾兵蟹将老远看到三太子，会不安地夹紧钳子。不单因为三太子在绕着他们转圈，而是嘴里还一个劲地嘀咕：“啧啧啧，这么大的虾唉……可惜了。”
04
这段时间，彩螺喜欢上邻村的一个少年，她用卖海螺的钱，给那人买了件布衫。第二天，她推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少年。只不过，他正同村里的另一个小姑娘坐在一起，贴得很近。
彩螺哭得很伤心，三太子听着有些酸溜溜。
她揉着眼，抽搭地说着话：“没事，你不用安慰我的。那个布衫是我用省了好久的钱买的，婶婶叫我给自己买些别的，我都没买，那个布衫好贵，要18个铜板……我好难过，那阿花，她不就有双花布鞋嘛，神气什么，昨天我也买了双一模一样的，56个铜板，哼。”
明明是气话。偏偏从她嘴里说出，三太子听了想笑，他一裂嘴，彩螺大眼危险地眯起来，三太子又费力憋了回去。
“我喜欢海风，可是这里的风不大唉，要是能大点就好了，就像以前在钱塘，那的风就很大。”彩螺情绪不高。
趁她走神。三太子一个闪身，找到今日造风的鲶鱼精，冲他一通吩咐，没在意后者脸上的古怪，又匆匆而回。
沙滩上，彩螺正在沙滩上画着小圈圈，嘴里凶道：“臭家伙！又跑哪去了，哼！看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彩螺回头。
有那么一个瞬间，两人眼睛是挨在一块的，接缝处映着蓝天碧海，还有正中小小的一个人，而风，微微吹着。
05
忽的，打来一个大浪，吓人一跳。
一会功夫，海面变得沸腾。大风竟把一条跃出水面的石斑鱼给吹到了岸上，鱼气得拿尾巴一下下打着沙子。
这神奇的一幕，逗乐了他们。
风还在加大。吹得砂砾飞扬，他们站着都感到些吃力，赶忙抱起树，嘴里“呸呸”吐着沙子。
突然，三太子憨憨不动了，一股温热从他鼻头流出。
彩螺顺着他目光瞧去，才发现海风吹开了罗裙，露出她的大腿，隐约还透着里边的一角花边。
“呀！”彩螺惊叫着手往下压。无奈，风太大，她压也压不住。而三太子还在憨憨笑着，她看得气愤，忽地给了他一拳。
“哇。”三太子捂着眼蹦了起来，彩螺已经气冲冲地走了。
三太子很是委屈，他冲海上那朵云团喊：“吹那么大风干嘛！说你呢！还吹！！”
风骤止，浪突停，一瞬间，风平浪静。
06
两人闷着气，谁也没理谁。
一连几日，三太子在龙宫大发脾气，搅得海底不太平。
这天，他黑着脸又上了岸，远远有个小身影在拾海螺。
三太子心里哼了声，我是来蹭烧烤不是来看她的。他不情愿地捡起一个大海螺，走上去：“喏，给你。”
听到他的声音，彩螺颤了下，急忙转身。
她眼底的失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呀！谢谢。”
就这样，两个小身影又靠在了一起。一起集市摆摊，一起叫卖烧烤。
多美好的日子啊，三太子打了个饱嗝。彩螺说，再过几日她就16岁了，村里的姑娘到了这个年纪都出嫁了，她低着头，手指搅弄衣角。
海边风在吹，三太子却有些闷热。
他想安慰她几句：“彩螺，其实我……”
一串鱼塞进他嘴里，彩螺打断了他：“没事，快吃吧都要凉了。”
彩螺不作声，三太子也闷声吃着鱼。这天的鱼烤得不好吃，有些干，不像从前。他心里嘀咕声，你知道什么呀？我想说，我是条龙唉。过几日，寻个机会再说吧，反正还早。
两人匆匆而别。明天，婶娘要带她去钱塘观潮。
07
潮水有什么好看的。
三太子嘴上说着，还是起得很早。他停滞在钱塘上空，刚想下去，有人拉住他，他抬头才发觉，头顶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大片七彩祥云，好多神仙站立云端。
拉住他的东海龙王，神情肃穆：“也不看看场合，不得胡闹！”
很快，大潮来了。地上人群在动，他们欢呼、奔逐，彩螺傻兮兮地往前挤着。
潮水越来越近，贴着水线压来。彩螺挤到了最前面，她欣喜地拍着手，可她还在往前，潮水就在眼下，脚边几块碎石被她一踩，坠进了水里。
她惊叫着，拼了命向后退。可人潮汹涌，她是那么惊慌、无措。下一刻，她跌了下去，潮水瞬间涌住了她。
三太子站不住了，他化为龙形，飞驰而下。
云端飞出一条白龙，人们跪下祈祷，三太子的眼里，只容得下水中的一个。
水中的彩螺，挣扎着望向它，眼神好熟悉啊，你是…他啊。龙飞到她面前，彩螺的指尖已刮碰到他的龙须，滑滑的，她笑着张手迎他。
只是，这个拥抱落了空。
一条更大的龙抓回了他，就在两人将要相拥的一刻。
08
小白龙愤怒地咆哮着。
云端上，神明在笑：“三太子无需动怒，彩螺本是天庭帝君之女，此次下界历练16年已满，该是回归之时。你若真心爱她，就该让她回归，毕竟凡人一生，不过尔等之一瞬。”
他们放开了他，三太子又一冲而下。
他想拉她，可是手颤抖着递出，却不敢再伸了。
他可以拉起她。只是一个动作，可过了今天，她此生再难回天庭，一辈子只能待在人间，享受须臾的生命和快乐，逝去后过往无痕,她可悔？
三太子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她脸上满是泪痕和不解，如果眼睛会说话，她一定是这样说的：“救我啊，笨蛋你在干什么啊。”
可那姑娘说不了话，因为，那些浑浊的水，正不停地往她嘴里灌。三太子泣不成声，他的手颤抖着，像一根在强风中摇晃、随时都会被吹断的枯枝。
最终，彩螺沉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解他为什么不救她。
待她沉进水里，再也看不见了，三太子才敢伸出手，摸了下那片冰凉的水面，他无声撕扯下自己的逆鳞。
天空中，一条龙悲吟动天，血雨朦胧。
我若不救，最终你会死去，但你也度了这一劫，重新屹立云端，不死不灭，享生命之漫长。只是，梦醒人散，万千人海，我再也找不回那个叫彩螺的姑娘。
但真好，痛的只有我一个。
09
云端上，有人拉起了三太子。
她长得跟海螺很像，小巧可人的琼鼻，秀气的嘴唇，明眸黑发，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三太子却再也嗅不到那份熟悉、沾染海水咸咸的气息。他不甘心，又看了第二眼。
这下他看得很仔细，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有几分相似，可彩螺没有她眼深处的肃穆，巍峨。
彩螺看他时，整个人都在笑，彷佛甘甜清冽的山泉潺潺而出，不是这般冷落。
她淌着泪，她知道那是彩螺的，不属于作为公主的她，记忆重回脑海。原来，我是仙，你是龙，我们一个注定在天上，一个在海里啊。
三太子推开了她：“你不是她。”
他转向那片海面，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几天后，他回到那片海滩，他很熟悉，只是没了那姑娘。
三太子沿着沙滩一直走，沿途，渔村灯火亮了又熄。
他找到那块礁石，将海螺壳贴在耳边，迷糊中似有人轻声说话：三太子你听啊，这些海螺在唱歌啊。他骂了出来：“小骗子！哪有歌声，分明就是有人在哭泣，呜呜的，好难听啊。”
海风咸咸地拍在他脸上，海边起了雨，他就那样站在风雨里。
明明几天前，你还蹦蹦跳跳跟在我后边。
明明你才刚过16岁，还是花一般的年纪。
只是，我却不知。时光尚早，对你却已近黄昏。
10
后来，钱塘江出现了一条恶龙。他兴风作浪，搅动水流，卷起数十米高的大浪扑向沿岸，浪势滔滔，摧毁钱塘。
但好在，英雄打败了他。
云海处，那人问：“你忏悔吗？”
“动手吧。”小白龙合起了眼帘。
明代，许姓书生《封神演义》载：哪吒问龙悔否？龙不语而泣，人间钱塘大雨，哪吒遂杀之。
本文作者的文集给他/她留言我也要发表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