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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文：鹿小寞 图：网络
汪淼这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已经好一会了，其实他已经完全清醒，只是身子还在犯懒，所以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小腹的位置摸上去鼓鼓的，应该是昨天熬夜和喝了太多啤酒所导致，偶尔传出一阵酸胀感，能感觉到膀胱里的宿尿已经快要溢到最大临界值
他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冲进了卫生间，眼看开闸瞬间，半空中划出一道几近完美的金色曲线，正中马桶中央那圈涟漪的靶心，汪淼膝盖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经过洗漱台时，他停下来看着墙面镜中的自己：一脸大写的颓靡，眼袋浮肿，胡子拉碴，就连头发也三三两两地聚成几股向上的势力，各立山头
客厅墙壁上，挂钟的时针已经快到九点钟的位置，如果换作平常张琳心在家的情况，这个时候的汪淼已经差不多盥洗完毕，正穿戴整齐地坐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和女孩一起享受愉悦的早餐时光
但张琳心不在，他就彻底放飞自我了，穿着三天没换的T恤，又重新倒回了床上，脸部朝下，一言不发，房间的空气安静得就像一张惨白的画纸，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脑海里，的确正在这张画纸上，勾勒张琳心的一颦一笑
那笑容让他几欲忘记了呼吸
如果只是单纯地说这个女孩长得好看，未免过于肤浅了，张琳心给汪淼的第一印象，除了安静和善解人意外，还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张琳心四岁那年，母亲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父亲一气之下北上经商，之后再无音讯，只剩奶奶一人抚养她长大至今，这样的经历除了电影里，放在哪儿都不算常见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聊了很久，大概有一个小时？还是快两个小时？汪淼记不太清了，只感觉那一次，时间就和车速一百二十迈时从脸侧擦过的风一样，快到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同时又让人无比放松，像是遇上了多年不曾会面的老友
临别时，张琳心毫不犹豫地在租房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出手机，当场转给汪淼整整半年的租金，但实际上，在这之前，她除了从网上看过几张房间的照片以外，甚至都没有亲自到汪淼家里实地考察过
照片你已经拍得够仔细了，我想就不用再去看了，下周一直接搬过去就好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端起面前的卡布奇诺啜饮了一小口，白色的奶泡粘在嘴唇上，让汪淼想到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
他极力掩饰内心的兴奋，意识到这可能是二十六年以来，老天赐予自己最棒的礼物一个完美的合租室友
从此，这间70平米的两居室公寓中，将不再只有汪淼孤零零的一个人，在空出来的另一间卧室里，还将容载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生命
他觉得，即使两人之后的生活轨迹各有不同，每天仅有的交集只是客厅偶遇时的一句简单的问候，但只要想到自己房间那堵墙的背后就住着一位天使，也足以感到心安，就连睡眠都会变得香甜起来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每天晚上多喝1升水的打算，这样就可以多去几次厕所，哪怕不能次次都碰面，也能在经过对方门口的时候，用脚步声告诉女孩自己的存在
这怪不了汪淼
任谁独自在一个城市里待久了，都会不自觉降低自己对外界关怀的索取门槛，好比沙漠里的植物，一旦习惯了长年高温以及遮天蔽日的沙暴过后，就连过往旅人嘴里呵出的水汽，对它而言都会变得弥足珍贵
而且，张琳心岂止是个旅人，更像是乘着骆驼前来的商队，她无时不刻表露出的友好，仿佛源源不断的清水，在汪淼心里无形地滋养出了一片绿洲
刚搬进来的第二天，张琳心就早早地敲开汪淼的房门，邀他一起共用早餐
门背后的汪淼受宠若惊，像只手足无措的猴子，慌忙把自己从头到尾收拾了一番，但又保持在不那么明显的程度，他有点嫌弃自己的矫情，但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他挪动步子走出卧室，看到客厅里摆放的那张原木色饭桌上，竟铺了一层棉麻质地的餐席，看得出已经用过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洗得很干净，反倒给人一种质朴温馨的生活气息
在此之前，那张桌子只是一个承载泡面碗的台面，上面常常洒满菜汤，污渍斑斑，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桌子两侧整齐地摆放着碗筷，中间除了几样用白瓷碟装着的小菜以外，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表面漂浮着一层晶莹的粥油，泛出诱人的亮光
来，快坐下来！张琳心一边朝汪淼招手，一边用木勺把粥轻轻搅散后，一点点盛进了碗里
汪淼头一次在自己家里还感到这么紧张，额头隐隐冒出一层汗
可能因为身上的衣服是刚拆开包装就套上的，多少会有点不透气吧？他只能这么跟自己解释
粥的热气很好地遮挡了他的表情，他搅动着手里的勺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有煮粥的习惯啊？我以为现在年轻人都和我一样，不怎么吃早餐了
张琳心往自己碗里吹了吹，抬起头笑着说：不吃早餐可不行，对胃不好，这是我奶奶说的
你奶奶？
嗯，她说白粥最养胃了，吃下去整个人都会变得暖暖的
虽然还没开吃，汪淼心里已经是暖暖的了但他嘴上却状似无意地继续拉家常，说：那想必你煮粥的手艺也是奶奶传的吧，看样子我今天有口福了
其实......那个，以后我打算每天早上都煮，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会经常用到厨房？
张琳心放下手中的调羹，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天也可以一起来吃一点，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
汪淼愣了几秒，连连猛点头，然后嘴才跟着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没问题，你想用的话随时都可以
在汪淼本来的认知里，厨房对于一日三餐都靠外卖解决的年轻房客来说，是最鸡肋的存在，许多次他都想干脆拆了燃气灶，好把房间里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全堆上去只是因为担心被房东发现，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从那之后，汪淼开始情不自禁地做一些在旁人看来如同脑子进水的行为，比如每天早上，他都会赶在张琳心前面半小时起床，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后，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T恤换上，然后重新躺回到床上
直到对方敲门叫他时，他才会假装慵懒地应一声，接着慢慢悠悠地又一次爬起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也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刚睡醒的样子吧，所以不怕麻烦
即便如此，当他坐在张琳心对面，开始吃早餐的时候，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自信从容又跑没了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着头一个劲地往嘴里喂粥
你吃慢一点，很烫的张琳心不无担忧地说
没......没事，烫点，烫点才香，呜呼呼呼呼！汪淼突然吃到一口被埋在碗底下的热粥，烫得像只愤怒的金刚，手舞足蹈，张大嘴来回呼气
张琳心本来还一脸的担心，看到他这副样子，险些把嘴里的粥全喷出来
你好好笑哦！她用手挡住嘴，只露出两只弯成月牙状的眼睛
好笑？汪淼不解地抬头
你看过东成西就吗？
看过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现在很像里面的欧阳锋，真的很像说完她又咯咯笑起来
汪淼恍然，脑中一下浮现出那个穿着破破烂烂嘴肿得像香肠一样的形象
啊，这么丑的吗？
没有啦，其实还蛮可爱的张琳心仍旧嘻嘻哈哈，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实际杀伤力
桌子对面突然安静了几秒，汪淼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也来不及去猜，因为他听到可爱这个词的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去至于为什么要埋，他也不清楚，大概就是一种本能吧
看着鸵鸟一样的汪淼，女孩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好在她迅速找到了下一个话题
对了，你之前怎么会一个人租在这里，不会觉得房间太大了吗？
这句话对此时的汪淼来说，不亚于一根救命稻草，他抬起头来环视了周围一圈
怎么说呢，其实当时会选这里，主要是为了堆放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摄影器材，后来把它们该收的收该卖的卖了以后，才发现屋子里确实还挺空的，就想着干脆找个人合租好了
汪淼说的是实话，一般情况下，以这套公寓的实用面积来看，一个人住刚刚好，可这是在S城啊，不找人合租就太奢侈了
摄影器材？你是做这方面工作的？张琳心显然来了兴趣
也不是，就自己瞎闹着玩，平时拍点视频上传什么的
你是up主？
汪淼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视频博主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算是吧，就自己拍一些关于摄影技巧的讲解，很枯燥的，没什么人看
噢，这样张琳心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又问：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呢？
应该勉强能叫编剧吧，平时会给工作室写写剧本什么的
张琳心眼里再一次迸出光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编剧诶，那你肯定看过很多电影吧，我也很喜欢看电影的！
嗯，也还好吧汪淼没告诉她，实际上，他看的大多都是些偏门的文艺片，正常人不超过十分钟就能被催眠，他自己也不喜欢看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汪淼顺势推舟地问
我吗？嗯......这是秘密，我还不能告诉你对方露出一个故作神秘的笑容，埋头用调羹沿着微凉的粥面走了一圈，把粥送进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汪淼觉得她笑容背后藏了一点心虚，出于礼貌，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女孩子嘛，谁能没点小秘密呢？这么一想，他很快就释然了
饭毕，张琳心体贴地让汪淼先去休息，自己则把吃空的碟子统统放进煮粥的锅子里，一起端进了厨房，不一会便从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汪淼踱步来到沙发前，打开电视机，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眼前的画面让他颇有种时间线被拉长到十年后的感觉：一对老夫老妻在自家房子里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情，耳朵里却一直能听见对方的存在
他稍稍调高节目的音量，里面正在重播昨天晚上的NBA常规赛，骑士对黄蜂，118比105，虽然已经提前知道结果，汪淼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随着一个三分球的顺利入篮，现场观众的欢呼声几乎冲出屏幕，呼啸着扑面而来，汪淼的神经也被一起牵动起来，身子往后一仰，却感觉好像坐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只最新款式的IPhone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最近一条未读短信的预览：
明天下午三点五十，铂尔顿酒店8652房，上次的老板对你很满意
后面的内容变成了一串省略号，像一个个通体黑色的篮球，朝着汪淼狠狠砸来，而他却无力防守，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击倒在地
- -鹿小寞的第149个原创故事-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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