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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王语华
一提到亲情，我们更愿意用各种美好的词去形容它。似乎和“自私”、“残暴”、“冷酷”、“折磨”这类负面词汇相提并论都是错误的。因为，我们宁愿相信，有血缘关系的爱才是这世上唯一不能亵渎的爱。
这几天我听到一个真实的故事，让我第一次对亲情产生了质疑的思考。
一位叫雯雯的读者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她的父母在最近5年内相继因病去世。在巨大的悲痛中，经过内心的煎熬，她终于拉黑了唯一亲妹妹的联系方式。但那一刻，她依然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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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妹妹其实从未对我好过，从未有片刻真正真心把我当姐姐、当亲人对待过。我5岁那年，她出生，虽然仍是个女孩，但父亲却特别疼爱她。父母把几乎所有的爱都给了她，而我的心理就此停在了那里，不再生长。
从小父亲教我“姐姐是妹妹的榜样，你要带好样”，我也听话，带她一起玩一起作业一起长大。妹妹总是打我，无数次用铁衣架打我，我却从舍不得打她。
30年后才明白，小时候无数次因为她告密，我书包里的同学间轮流管的跳绳，橡皮筋，明信片，毽子，磁带，课外书等，总被爸爸直接找到上缴，然后我被打被骂，在同学面前更是无从交代。
我一辈子都记得那次是，我用所有的零花钱买了最心爱的明星贴纸，莫名奇妙地被爸爸搜出。我被罚站，父亲当着我的面，用剪刀把那些贴纸剪碎，边骂边剪，剪了很久很久，一地的粉碎，然后用塑料袋装起来写上大字，用绳子挂在我卧室的墙上，警醒我。那袋东西挂了2年之久，犹如我的童年也被挂在那里，不，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但我竟从未怀疑过是妹妹告的密。也未曾知道，每当此时，妹妹内心是何等幸灾乐祸。当我被父母收拾时，对她来说那是一种“胜利”，一种终于占在了姐姐头上的得意感和骄傲。我只知道有些孩子为了保全自己而告密，却不曾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从折磨手足中获得“快乐”的方法，而且这会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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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一直都非常小气，她同几个表妹一起吃米糕，3人一共9块钱，两个妹妹等她请客，她却坚决AA，甚至不惜为9元钱和表妹们翻了脸。
记得我刚到成都工作的那几年，因为学佛，我吃素了几年。她来成都玩，我说烤鱿鱼很好吃，可以请她吃。她说她不吃，反倒说要请我吃。难得见她大方请客，我也很高兴，那次她请我吃了2串，花了6块钱，她自己没吃。
多年后，愚钝的我才反应过来，一毛不拔的她那天愿意花6块钱请我，意在让我打破吃素的戒律。
后来，有一次过年，有人介绍我去相亲。见面一次后，无果。妹妹便嘲笑我说：“男人都不要你。”
她总能随手抽出一把利剑，瞬间穿透我的心。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的“战利品”有何反应。
我当时除了感觉很受伤，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妈妈叫我去市场走走，我说不去，然后窝在床上。我妹和妈妈去了，半晌后回来，妈妈跑到床边来替妹妹道歉，说你妹不是这个意思。我便像狗一样爬起来，说没事，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若干年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当别人欺负你，不断欺负你，加倍欺负你时，唯一的问题便是，你的软弱和“我没事”给了他们继续伤害你的机会。
我们之间的关系直线跌落，是从父亲离世开始的。
01
我工作第5年，父亲患病去世了。后事办完的第二天中午，母女3人坐在一起。母亲低低地说：“以后只有我们3人相依为命了。”那一刻，我的眼泪涌出来。尽管父亲和母亲关系并不太好，父亲也常常打骂我。但，父亲是家中唯一的男性，是整个家的门面。我内心对父亲是爱的，是深深的爱，或许是一直希望得到他的爱吧。
妈妈又继续说，“这次你叔叔一家也挺帮忙的，尤其是小凤还回来帮忙管账也很辛苦。”小凤是叔叔的女儿，那时在深圳工作，月薪有一万块。妹妹一直嫉妒她，当即反驳，还说人家一定是在外面做不正经的工作。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是你嫉妒她吧，办理父亲的后事他们一家的确很帮忙，咱们该感谢他们一家人才是。因为我这样说了她，她当时就生气了，跑去屋里。她脾气大，平时动不动就生气，我们也习惯了。这次我没理她，先和妈妈一起去叔叔家看奶奶，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定是伤心。半天后回来，一进屋，看到她在床上哭了一地的餐巾纸，很是恐怖。
我弄完晚饭，叫她吃饭也不吃。我和母亲吃了。
父亲的离世那个冬天天气异常寒冷，下着小雪。按我们当地的风俗，落葬第三天早上，天亮之前要去送火，给逝者以温暖，然后在天亮之前回来。叔叔约了车子，要凌晨3点出发。头一天晚上10点，距离中午她生气已经过去7个小时了，我见房间被来客踩得特别脏，便想拖完地板再休息。拖地到厨房处，她从床上蹦起来，站在我面前，瞪着硕大的双眼，透着杀气，特别恐怖。我不知道她要干嘛，以为她嫌我把地板拖太湿，（她曾经嫌过奶奶，拖地把房间拖湿了，骂奶奶），我怯怯地说，“地板太脏了，我拖一下。”
结果她不动。继续僵持，我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也不敢动。
妈妈在卧室里，发现不对，只穿了单薄地秋衣裤翻下床，拉住她让她回去。妹妹硬要朝我逼近，我退到厨房，母亲挡住她。我心里特别难过，父亲刚刚去世，大家还沉浸在悲痛中，又要照顾好宾客，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接待完了。内心的悲痛还来不及宣泄，现在一家人却要打架，真是太不懂事了。
外面下着雪，屋里没有暖气，母亲其实那时身体也患癌，为了我们姐妹两，大冷天穿了这么单薄劝架，我们做子女的，应该这么做吗?
想到这，我心里好难受，忍不住哭了起来，觉得太不应该了。
我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想给妈妈披上。当我拿着衣服靠近妈妈的后背时，妹妹的手突然越过母亲的侧面，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我的头上、肩膀上，每一拳都往死里砸。
我没还手，继续给妈妈披着并披不上的衣服，我只剩下伤心了，太难过，太不应该了。
后来我左半边头肩颈痛了半个月，也没去医院查看。当时就觉得特别难受，父亲刚走，妈妈生病，妹妹这样不懂事。无论我说错了或没说错什么，值得这样动手吗？妈妈说，只剩下我们母女三人呢。
爸爸在世的时候，她还因一些小事打过爸爸，让爸爸寒了心。爸爸刚去世，她就这样。爸爸后事上，我没见她伤心哭过。
当她举起拳头砸下第一拳的时，我们姐妹关系已宣告结束。可惜，因为舍不得亲情，我忍下了这不该让它存在的亲情，我们的关系又拖了8年。8年里，我在接受了无数次非人的伤害之后，才彻底对亲情绝望。
我突然明白了，也许是在那个下午，她哭一地餐巾纸的时候，她便下了决心，要把我往整死，要亲自痛快的还击我。
一直以来，她嫉妒我学习成绩比她好，嫉妒我有工作，嫉妒我到了成都等等。便但凡是我的，她统统都要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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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落葬后不久，快过年了，我们母女三人离开叔叔奶奶家，乘车回到自己住的城市。在车站，车票都买好了，准备上车时，妈妈对我说“她就是要打你”。我没说什么，为避免再次打架，我留下来又回到叔叔奶奶家。为此，我不能对任何人说真实原因，找了很多借口。直到初九我才回去。
现在回头想那时我该为了平息战火而不回自己家吗？真不应该。
时间过了一年，爸爸不在了，妈妈的癌症严重了。即便是妹妹扬言不要再见到我，我也要看在妈妈的份上，回去孝敬妈妈。尽管我舍不得离开我待了8年的成都，这里有我好不容易经营的关系和工作。
但我想妈妈，爸爸没了，我不能再没有妈妈。无论家乡多落后，我也得回去。我哭了3天，决定收拾一切，辞掉工作，回家乡重新开始工作，这样也可以照顾到妈妈。我当时豪情万丈地劝自己，人到哪里都能生存。
而事实证明，我又错了。
解掉一切关系回老家是个大工程，我托运了十几个箱子。到家的第一天，本来很开心。妹妹用2个饭碗，做了一点点菜，妈妈觉得太少，就去拿了点腌萝卜给我。晚上第二顿，洗碗时，我听到厨房一声闷响，妹妹把碗给砸了。妈妈看后说，“这个畜生，畜生！”妹妹便是用实际行动宣誓不许我回家吃饭吧。
忘了说一点，妹妹一直不肯出去工作。整天呆在家里，说自己找不到工作。天天闹，后来妈妈没办法，每月固定给她生活费。
第二天晚上6点我回家时，她们两人居然已经吃过饭了。家里没有饭，只剩一点点菜。外面下着雪，我打着伞，拿着碗想去外面单独买份饭，走了3家，人家不肯单独卖米饭，要堂吃。后来我自己花钱点个菜才吃了饭。
第三天，一整天我都帮忙做事、烧饭、收拾，没理她，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接话。晚上收拾完我坐在床上看书，她走进小房间，把我用的被单枕巾毯子等，拿了直接咂在我身上。我很火，但没动，忍着。我不想和她打了。
她见我不接，便开始骂，妈妈听到后跑过来，拉住她，她直接开骂说，“你在成都是去卖淫了吧！”妈妈把我房门关上，开始说她，她口出恶言却指责妈妈只帮我。然后自己回屋嘭地关上了门。
当天晚上，外面又下起小雪，晚上11点，她在客厅手里拿把剪刀，嘴里念叨，今晚要死个人。我害怕她半夜想弄死我，之前已经把我的mp3什么的都砸了，我赶紧收拾起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毕业证书等重要证件，直接去一楼妈妈的店里睡了。
我就在店里一张午休椅床上，睡了2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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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出去美发店洗头。回来，发现物品托运回来的十几个箱子，被散落地摆在店里几个房间里。
我被赶出来了。 这是我回来的目的吗？但妈妈也纵容了她。
我躲在店里，她依然没有放过我。一天，我去超市采购，回来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妹妹把我的包扔了。我一惊，眼前看到的是，我的包被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在捡回东西后，发现卡包不见了。里面是所有的银行卡和信用卡都不见了。妈妈也说不知道。我只好打电话到各大银行，冻结账户挂失。
再过了几个小时，发现我的一条很贵的羊毛裤被撕成了几片布。妈妈看到了，居然并没骂她。我本来想留着这几片布当成她永久的罪证。过了几天，妈妈悄悄给我扔了。回到家里，我发现我的其他一些衣服也被扔在地上，用脚踩过。我只好把家中所有自己的东西都搬下店里，这次我算彻底被赶到店里住了。
过了一个月，我跟妈妈说，这样住也不是办法，我搬出去吧。
就在我搬出去的那晚，我不敢回家背着笔记本在肯德基坐着。觉得来例假了，赶紧回家换裤子，当我跑回店里时，妈妈还在催促我，快点，可能她要下楼来了，我慌忙地弄。回家跟做贼似的。然后去网吧呆了一晚。
现在想想，我是被她们一起赶出了家门。可当时的我竟没这么想。我只是希望不要妈妈生气。
渐渐的，我被要求不能回家。母亲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就当是在成都，没回老家。没想到，母亲居然能亲口对我这么说。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了母亲。
（故事很长未完，明天二条继续）
其实这种有毒的亲情并不少见，只是程度轻重的区别。
我管这种家庭的关系问题，称为“关系缝隙”。家庭中是会存在各种各样的“缝隙”的，父母之间、父母和孩子之间，孩子之间，各个关系中的缝隙，会被一种特别有心的孩子利用。
这种孩子，通常表现为家庭的“弱者”，没有工作、喜欢宅在家里，或者在某方面条件上呈现“弱”势。但他们通常有一个异常强大而偏执的心理，以满足她寄生及独占的需求。
最初的目的，这样的孩子使用各种“手段”，目的可能仅仅是为了争夺父母的爱。但若未被父母及时发现并纠正，反而以“给予者”和“权威者”形象纵容了这样的行为。结果可能是，孩子长大成人后，对外呈现“弱者”形象，对家庭内部则呈现“掠夺者”形象。
她们通常通过多年的观察和较量，对家庭成员各自的弱点了如指掌。通过心理掌控，来达到自己自私独占的目的。
一旦孩子之间用这种偏激的方式争夺爱，这种行为未得到及时遏制，并且他在家庭内部屡屡得逞，那么持续下去整个家庭将会被这种“贪婪”吸干、拖垮。
而作为姐姐的雯雯，被亲情绑架。就如同一个溺水在水草中的人，身在其中很难看清，尽管出路只在抬头的位置，她仍然被万千关系所羁绊。成年后，依然痛苦了整整8年。
假如在最不设防的地方，我们允许“屠夫”进入，人生便成了被“亲情”肆意宰割的羔羊。
假如家中有这样一位手足，天生带着强烈的嫉妒、控制和毁灭欲，那种被观念束缚在一起的亲人们往往首先沦为他们的牺牲品。而抱持着“亲情是天然难以割舍的关系”的人，更是被伤得遍体鳞伤。
雯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走出来。我说，有毒的婚姻你还可以用离婚来结束，有毒的亲情，往往付出血泪的代价，才知道原来“亲情”也可以放手。
那些对自己一次又一次伤害的关系，断得越早越好，不管它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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